第2章 蝙蝠車的誘惑

兩個孩子可能是第一次和同齡的小朋友一起睡，都有些興奮，一晚上都在嘰嘰喳喳的聊天。傑森還給黑澤陣科普了犯罪巷這個地方的生存法則，成功把這個從小養尊處優的小少爺嚇到一愣一愣。他便像惡作劇成功似的咯咯笑了起來，惹的黑澤陣炸毛撓他痒痒。兩個人鬧了差不多整晚，直到外面天色泛起魚肚白才昏昏沉沉的睡過去。

黑澤陣做了一連串的噩夢——在他面前永遠沒有停止的側翻的連環車禍，人販子手中長著利齒唰唰作響的鞭子，黑漆漆的長著蝙蝠翅膀像吸血鬼一樣的怪物，家族裡那些熟悉的人的臉像熱化了的蠟油一樣融化變形，陰森寒冷的靈堂上有無形的鬼怪勒著他的脖子……他們全都一股腦的沖著他而來，撕扯著他的四肢，扼住他的咽喉，蓋住他的雙眼，堵住他的耳朵，想叫他目不能視，口不能言，耳不能聽，腿不可行。

黑澤陣憤怒極了，他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被冒犯的感覺，他張大嘴想要呵斥這些鬼怪，卻發現自己並不能控制自己的軀體，他使出全身的力氣，想要怒罵，讓他們滾回地獄去，人間並不歡迎妖魔鬼怪。

他剛剛張開嘴才吐出一個字突然就睜開了眼睛，他垂眼看著自己身上的手和腿，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麼在夢裡感覺身體無比沉重了……他心累的挪開勒著他脖子的手臂，將放在他肚子上的腿推下去，感覺像被打了幾十拳一樣渾身酸痛（來自他有一次聽見爸爸對媽媽的抱怨）。

他坐起身，打了個呵欠，伸了伸懶腰，慢吞吞的把快要破損的被子蓋在傑森身上，挪下床上廁所。

從廁所出來，他拉開窗帘往外看了看。

又是陰沉沉的一天。

哥譚像是執拗的喜愛霧色輕紗的女士，灰色的天空也沒什麼好看的，倒是有幾隻白色的鴿子在高樓間盤旋飛舞，給這座色調陰鬱的城市點綴了些許亮色。

他把窗帘刷的一下拉開，轉頭看到一個炸毛的黑色腦袋從卧室里探出來。傑森睡眼惺忪的打著呵欠，「今天先不出門了，我們在家收拾一下，晚上再出去。」「好的。」黑澤陣沒有意見，傑森在犯罪巷長大，他的經驗更有用。

他們倆一起在浴室里洗漱，傑森翻出自己以前的衣服扔給黑澤陣，「你的衣服太顯眼了，穿出去會被搶的，這是我以前的衣服，你試試能不能穿。」見黑澤陣乖巧的接過衣服打算換上，他臉上有些滿意，畢竟聽話的弟弟比不聽話的更容易在這裡活下去。他抬眼又看見那頭哪怕沒有陽光也彷彿在發光的銀色頭髮，低聲嘀咕，「其實你的頭髮也很顯眼……」黑澤陣看著他為難的表情，想了想，問道:「家裡有帽子嗎？或者有染髮劑更好。我出門可以戴帽子，不過把頭髮染成黑色應該更好隱藏。」他腦中已經開始想象萬一他們因為自己的頭髮而暴露會有的下場了。

家裡肯定沒有染髮劑，傑森於是又去翻家裡的衣櫃了。

黑澤陣打量著傑森給他的衣服，是簡單的t恤和背帶褲，質量看起來還不錯，不過已經有些褪色磨損了，他猜測應該是傑森家裡還算富裕的時候買的。他躲進浴室里換上，將自己身上的衣服脫下來扔進水槽——他當然不會洗衣服，不過等傑森教他以後他就會了，作為一個過目不忘的小天才，他從來不會懷疑自己的學習能力。

他對著浴室里僅有的可以照出人臉的瓷磚照了照，自我感覺良好，活動幾下，也能拉扯開，沒有束縛感，於是滿意的點頭。

傑森在房間里翻箱倒櫃，他手邊堆著幾頂各種樣式的帽子，共同點是都很舊，而且還很大，是成年男子的尺寸。「嘿，gin，我只找到了我爸爸的帽子，你來試試看能不能行！」

黑澤陣剛走過去，傑森抓起一頂報童帽蓋在他頭上，大大的帽子一下子罩住了他整個腦袋，把臉擋的嚴嚴實實。

「……」黑澤陣還沒把帽子拿起來，傑森就換了另外一頂，他對著這個從脖子到頭頂都被罩住了的帽子有些心動，但是迫於它阻擋了視力只能忍痛放棄。黑澤陣忍了又忍，最後隨手拿了頂棒球帽蓋在腦袋上，將頭髮仔細捋進去，帽檐壓低，不仔細的看的話就是一個穿著普通的酷蓋。

傑森退後幾步左右端詳了幾眼，確認沒有破綻，才宣告「帽子大作戰」結束。

「你一個人出門的時候一定要記得在臉上抹一把泥或者煤灰。」傑森捧著黑澤陣的臉喃喃自語，黑澤陣看了他的臉一眼，「你也要抹，」他昨晚被傑森講的犯罪巷嚇到了，今天回過神來又感覺不至於如此，「犯罪巷真的這麼可怕嗎？」他疑惑的問。

「那些大人會把好看的小孩兒都搶走，賣給那些紅燈區的人，不管男孩兒女孩兒都一樣，好看的男孩子價格甚至更高一些。」他說著不知來源的情報，情緒低落了下去，「我的好朋友，艾倫，就是因為長得可愛，還有一頭美麗的金髮和蔚藍色的眼睛被賣掉了。」他抓著黑澤陣的手再三囑咐，「所以你如果一個人出門一定要記得把自己的臉和頭髮藏好，最好和我一起。」黑澤陣點點頭同意了。

他想起那些人販子，如果他沒有跑掉，最終結局會不會也是那些紅燈區?據說有特殊癖好的人很多，如果他進了那種地方還能活多久呢？想到這他不禁打了個寒顫，再次慶幸自己孤注一擲跑了出來。雖然他對那些人販子的結局有些好奇，但他絕對絕對不想再回到那個倉庫了。

兩個孩子穿戴好，互相檢查了一遍，傑森將自己藏起來的麵包掰了一半給黑澤陣，這是他們僅存的糧食了，所以今天至少要找到食物，如果能得到一些錢那就再好不過了，一部分用來購買食品藥物，一部分存起來用來上學——傑森一直覺得教育才能改變人生，他想賺到足夠多的錢繼續讀書，現在多了黑澤陣，所以錢也要更多才行。

他們倆收拾好，把鑰匙藏在牆壁上隱蔽的縫隙里，抱著「宏圖偉業」的想法出了門。

哥譚是一座常年陰雨的城市，高速發達的工業同時也造就了過多的廢氣排放，那些黑漆漆的小顆粒將藍色的天空污染成灰濛濛的顏色。來往的行人都帶著傘，他們行色匆匆，神情警覺，生怕突然冒出來一個穿著綠色的謎語人或者紫色西裝的小丑。

平心而論，哥譚人的承受能力可能是其他城市居民的三倍多——畢竟其他城市沒有一個時不時發瘋的joker，或者一個總是讓人猜毫無意義的謎語的謎語人，居住在下水道的鱷魚殺手，以及狂熱的植物愛好者。

黑澤陣仰頭望著周圍鱗次櫛比的建築，哥譚的建築大多是哥特式的，很有特色，它們看起來陰鬱綺麗，帶著一種暗黑風格的美感，和這座城市相得益彰。黑澤陣跟著父母去過很多國家和城市，他只在哥譚見過將陰鬱與現代化結合的如此完美。

哥譚是獨一無二的。

他如此確信著，也這麼說了出來。傑森很高興，雖然這座城市很糟糕，人們都彷彿身處泥沼，但是生活在這裡的人們卻對這裡有種狂熱的愛戀，他們熱愛著哥譚，不管是普通人還是超級反派，或許還要加上都市傳說蝙蝠俠？

但是哥譚人好像又很冷漠——再次被行人粗魯的推開的黑澤陣揉著自己淤青的胳膊心裡暗暗吐槽。

時間一晃過了兩年。

黑澤陣終於見識到了不少哥譚「特產」——joker，謎語人，雙面人，殺手鱷，毒藤女……他扒著手指數了一下，驚奇的發現在哥譚這個小小的地方聚集的超級反派竟然數量驚人，讓他忍不住想起去中國玩的時候了解到的「養蠱」——把一群毒物困在一個有限的地方，最終活下來的就是蠱王。

不過這群「蠱」之間並不是你死我活的關係，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敵人——蝙蝠俠。可以說是蝙蝠俠和他的助手羅賓一起維持了哥譚岌岌可危的治安，雖然這也讓這個地方的罪犯質量更高了，誕生出諸如急凍人，瘋帽匠，貓女……黑澤陣曾經腹誹過，可能哥譚的犯罪數量下降那質量就得有保證——這個城市總是在奇奇怪怪的地方有奇奇怪怪的堅持——其實也不必這麼堅持的，少一些犯罪或者罪犯只會讓大家歡呼雀躍。

驚奇的是，雖然家裡多了一個人，但是生活水平好像並沒有下降，反而因為韋恩集團對犯罪巷孤兒的援助有所上升。黑澤陣與傑森討論過韋恩集團關注犯罪巷流浪兒的意圖，雖然可能是「上流社會齷齪的慾望」或者「作秀假慈悲」，但他們這群流浪兒確實因為這件事受益良多，活下來的孩子比往年的都要多。

哥譚的夜色彷彿被浸沒在濃厚的墨色里，厚厚的陰雲不光擋住了陽光，也吸收了城市夜晚的燈光。

到處都是一片黯淡。

傑森和黑澤陣說笑著走進小巷巷口，當他的眼睛不經意間撇過堵在巷口的那個黑漆漆的大傢伙，傑森眼睛里突然冒出了光，彷彿一個賭徒看見了富可敵國的財寶。「哇哦，gin，你看，是蝙蝠車！」黑澤陣對這種跑車沒什麼興趣，他一如既往的只偏愛老爺車，比如保時捷356a就很合他的心意。

他興緻缺缺地撇過黑色的跑車，點頭認同道:「我承認它確實是個帥氣的傢伙，不過我們得趕緊離開這裡了，蝙蝠俠肯定也在附近——聽說他是個很暴力的人，我們小胳膊小腿的可擋不住。」傑森轉過頭來，黑澤陣看見他好像已經從兜里摸出了扳手。

「……holyshit！」黑澤陣無聲的罵了句髒話，這傢伙看見蝙蝠車就跑不動道了，家裡牆上已經貼滿了蝙蝠車的周邊海報，現在看起來還要多一個蝙蝠車輪胎——或者兩個?他上前去幫忙，兩人一人一邊卸著蝙蝠車的輪胎，高檔貨確實不一樣，平時這麼長的時間他們都卸完一輛車的四個輪子了，現在居然才卸了倆。

傑森專心致志的和輪胎上的螺釘作鬥爭，看起來興緻高昂，「賣掉這幾個輪子我們就有錢去買你看上的電子零件和我看上的那套書了。」

「我假設你知道這是蝙蝠車?」傑森毫不在意，「那我也假設蝙蝠俠知道這是犯罪巷?」他頭也不抬的繼續手上的動作，「……哇哦……」黑澤陣停手看著傑森背後那個漆黑高大的彷彿能一拳一個他們的身影，有種大事不妙的感覺，他看著毫無察覺的傑森，心虛的眨了眨眼睛，心想，蝙蝠俠應該不會打小孩兒吧……

等他們坐在炸雞店的時候，黑澤陣還是不明白為什麼事情發展的如此離奇——蝙蝠俠居然沒有罵他們，也沒有打小孩兒，只是問他們餓不餓——其實不怎麼餓來著，他們工作的地方有好看的姐姐阿姨經常投喂長得好看的小孩兒，尤其是傑森和黑澤陣——但是他們還是順應蝙蝠俠的話說了餓，然後蝙蝠俠就帶他們來了一家還開著的炸雞店。

他看著已經嘰嘰喳喳的圍著蝙蝠俠要簽名和合照的傑森，心下佩服不已。不過，蝙蝠俠也吃炸雞嗎？有種人設破滅的微妙感唉。

但是這種偶像走下神台，走到自己面前的情節對傑森好像殺傷力巨大。黑澤陣有一下沒一下的啃著雞塊，聽著耳邊蝙蝠俠三兩下套出傑森的話，他抬眼看向這個城市的守衛者，綠色的眼睛對上黑色護目鏡，黑澤陣什麼都沒有看出來。他氣鼓鼓的喝了一大口可樂，撇過眼不去看因為和偶像一起吃飯而喜滋滋的傑森。

「……gin可厲害了！他可以用廢棄的電子元件做……」黑澤陣聽到這裡一把捂住傑森的嘴，他知道蝙蝠俠沒什麼惡意，但是這種套小孩兒話的行為讓他覺得不滿，他感覺這個蝙蝠俠對他們的態度怪怪的，尤其是對傑森，他彷彿在壓抑什麼。黑澤陣警覺的看著他，像是被驚嚇到的貓貓。他故作害羞不滿道:「傑森別說啦，那個鬧鐘都是照著書做的，有眼睛的人都會做。」他在桌下踢了他一下，傑森看著黑澤陣對他使的眼色，像是明白了什麼，他想了想這一路上蝙蝠俠的問話，也開始警覺起來，突然有一種被偶像欺騙了感情的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