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賢者之石 第一百一十五章 暴走
波阿斯手中的那把滑膛槍，本身是一件融合了創世牌的神奇物品。
它有著帶貼腮板的槍托，手槍型握把，八棱形重槍管之後是漂亮的木質槍托，黃銅色的老式瞄準鏡使得它看上去十分美觀。
波阿斯咧開嘴角，他不斷扣動著扳機，一發發子彈帶著玫紅色的光暈從槍管之中激射而出，準確地擊打在遠處教堂內的那些觸手上。
隨著越來越多的「玫瑰禮炮」在觸手上綻放，那觸手從最初的捲曲躲閃，逐漸開始扭轉勢頭，不再一味地躲避，轉而在一些炮彈炸開前就將它們給拍散，就像是被激怒了一般。
那半隻巨大臂膀上的血管開始蠕動，一團團的黑血灑落在地面，從臂膀中蔓延出的觸手們開始瘋狂涌動，全都像是活過來了一樣。
「來吧，讓我看看，『搖籃』的力量......」
波阿斯通過滑膛槍的瞄準鏡望見了這一幕，他嘴角的笑意更盛，仍在不斷地扣動扳機，子彈就像是沒有盡頭一樣，即將全部宣洩在那些觸手上。
教堂的百葉窗早已被全部打爛，聚集在薔薇廣場上的普通信徒們都意識到「大禮拜」出了問題，但這些狂熱的信徒並沒有逃竄離開，而是聚集在一起，想要進入教堂看看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很快既有人發現了槍手所在的方向，並朝著波阿斯所在的樓棟走來。
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教堂中，托馬斯主教也很快反應了過來，他不再一味地躲避，視線鎖定了子彈射來的方向，手中的《禧福書》打開。
他在尋找機會，連續使用【七大定律】中的三條已經讓他有些疲憊，特別是剛才的第五條定律，已經是他目前能夠使用的極限。
而現在看來，敵人恐怕不止一方。
「『水鏡』牌組的夢境衍生物...似乎與【女巫搖籃】有關；而這些子彈里那令人作嘔的臭味...是薔薇社嗎......【鉗月之蠍】竟然找來了這兩個曾經的死對頭......」
托馬斯看著那一朵朵展開的玫瑰禮炮，喃喃自語。
那個「安妮」對教會來說十分重要，「大禮拜」這天【國王右手】的狀態特殊，他必須要親自「看管」這個看上去天真無邪的少女。
他明白少女在純真的外表下暗藏著什麼，所以才不惜使用還未完全掌握的【定律五】-【節律】。
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會不顧信徒和聖光雕像的安危，哪怕表面工作都不去做，而專心守護著安妮。
甚至在察覺了陰影中的勢力出手后，毫不猶豫地祭出了《禧福書》中他的底牌之一，也是在其中關押時間最久的「囚徒」之一，那個烈焰國的古老王室成員。
魯邦五世。
在他從上一任卡維德斯主教手上得到這本《禧福書》的時候，這位曾經被廢黜的烈焰國皇帝就已經被關押在書中，就連上一任主教都不知道這位存在到底被關押了多久。
他涉及到了一樁紅石與烈焰國之間的古老秘辛。
一個永遠不能見光的交易。
只是托馬斯也沒有想到，【黎明守衛】竟然都無法抵擋住那朵黑花的侵蝕，要知道這可是「盾牌」牌組的紅桃七，所擁有的「守護」之力冠絕所有創世牌組。
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安妮在吸取了那朵黑花之後，體內「治癒」與「腐敗」的力量失衡，最終竟然引出了本已陷入沉睡的【國王右手】。
看著祈禱大廳中那些越發活躍的觸手於講經台上一灘灘流淌的膿血，一股不安的情緒逐漸盤亘在這位主教的腦海，對方的目標似乎不止是安妮這麼簡單。
此時，那些觸手已經變得有些瘋狂，它們上面附著的吸盤全部張開，劇烈地伸縮著。
又是一陣密集的子彈打來，那些觸手竟然不躲不避，而是像人的手指一樣全部張開，接著使力一擰，那些子彈就如同被無形的隔膜所阻擋，前進的路線開始變得滯塞。
子彈表面的玫紅色氣息以極快的速度褪去，而後完全消失，子彈開始被一層層冰霜所凍結，最終失去控制掉到了地上。
遠處的波阿斯看到了這一幕，非但沒有惱怒，眼神中反而充滿了期待，他興奮地低語：
「對，就是這樣，抵抗吧，給我展現你真正的力量，不要再被那微不足道的封印所限制......」
與此同時，大廳中的馬丁觀察到，一團團淡藍色的水霧正從那些觸手的吸盤中滲出，最初的壓制過後，那個狙擊手已經完全不能對這些觸手造成傷害。
這詭異的【國王右手】一邊玩樂般地將後續到來的子彈全部凍結，一邊瘋狂地接近仍處在迷惘狀態中的安妮。
目睹這些瘋狂蠕動的觸手，馬丁眼睛中的畫面突然像是掉幀了一般越來越緩慢，畫面開始錯位、聲音逐漸遠離，他腦海的思維像是陷入了停滯。
熟悉的感覺襲來。
又是一陣密集的氣泡聲，深海的窒息感再次將馬丁淹沒，並且比上次要強烈得多。
接著，巨大的金色魚眼再次出現，上次那玻璃缸般的隔閡幾乎消失不見，魚眼就像是要貼著馬丁的眼球，越貼越近，像是要肆意觀察著馬丁腦袋中的畫面。
無比恐怖、毫無距離。
馬丁想躲避，但此刻的他像是失去了軀體只剩下意識，身體的保護機制幾乎要讓他暈厥過去，但腦海深處的凌冽刺痛感又將他拉回了現實。
他就像是個看著自己身體被剪成碎片的布娃娃，他的精神在反覆的清醒和沉睡中陷入無比的疲憊，他渴望什麼東西能拉自己一把。
接著，一陣陣詭異的波動傳來，像是劃過麥田的秋風，更像是沖洗海上屍體的冰冷波浪。
那魚眼瞬間被一團冰霧所籠罩，接著被隔開，終於遠離馬丁的眼球，並在之後緩緩閉上了。
恐怖的壓力消失，馬丁回到了現實。
他還沒從剛才的遭遇中緩和過來，就發現那些巨大觸手上的吸盤此刻竟然全部變成了一隻只睜開的眼睛。
觸手們在大範圍地蠕動跳縮著，一陣陣海藍色的水霧被揮散開來，它們的狀態比剛才還要更加瘋狂、更加肆無忌憚。
【國王右手】終於要完全釋放，向世人展示「搖籃」的力量。
隨著它的暴走，大廳中，唯有海因斯和托馬斯等寥寥數人還在苦苦支撐，他們的皮膚、眉頭、嘴唇都帶上了一層薄薄的冰霜，身體也在止不住地顫抖。
遠處的屋頂上，波阿斯的身邊，半空中突然浮現出一顆散發瑩綠光澤的嫩芽。
那嫩芽迅速生長，很快就變成了一顆幼苗，它的表皮晶瑩剔透，枝葉伸展覆蓋，最終竟然長成了一個模糊的人類身影。
女性的柔美此刻通過這株植物完美地展現了出來，哪怕連真正的人類身體也無法超過它。
枝條與綠葉在瑩綠色的光澤中交織，很快，五官以及四肢成形，依稀能看出這是一個絕美的女人。
細嫩的枝條成為了她綠色的頭髮，葉子變為了性感的衣物，兩隻山羊角蜿蜒長出，女人變得無比邪惡而又充滿生機。
女人身旁，枝葉又交織成了一個巨大的箱子，箱體在微微顫抖著，仔細看還能看出縫隙間流出的渾濁膿水。
波阿斯對身旁發生的景象視而不見，只是微微笑道：
「你來晚了。」
女人沒有回答他，只是眯了眯眼睛，面無表情地看向了大教堂的內部，似乎在辨認著什麼。
「【國王右手】已經完全解封，我答應你們的已經做到了。」
波阿斯的右眼從瞄準鏡上移開，並開始擦拭起這把長管滑膛槍。
「很好。」
女人輕輕吐出兩個字，她的聲音如同少女，但不帶一絲感情。
她右手一招，身旁箱子上的枝條抽動，箱體內部的景象顯現了出來。
裡面竟然是一顆心臟。
一顆正在跳動著的、不斷從其中擠出膿水的心臟。
心臟露出，男人似乎受到了什麼影響，轉頭看向了箱子之中。
「想成為母神的容器嗎？」
女人並沒有阻止男人的視線，而是繼續不帶感情地說到，分不清她到底是在認真地詢問還是在警告。
波阿斯有些艱難地收回了視線。
「母神已經感應到了【國王右手】...我感受到了...祂的興奮與慾望......」
女人的聲音出現了一絲抖動，似乎在享受著什麼無比愉悅的東西。
她看著遠處正不斷翻滾的眾多觸手，語氣里第一次有了情緒：
「母神啊...這是我能為您找到的最好的容器...請盡情地享用吧......」
那箱子中的心臟聽到這句話后開始猛烈跳動，一次比一次更劇烈，詭異的心跳聲開始出現，接著越來越大。
而在不遠處的迦百農大教堂中，【國王右手】似乎也感受到了什麼，觸手的抽動變得更加瘋狂，似乎在抵抗，又似乎在迎合著什麼......
馬丁這邊，儘管魚眼被【國王右手】帶來的冰凍效果所逼退，但他的精神仍然恍惚，就像是做了一整晚的噩夢，精神疲憊到了極點。
他渾渾噩噩，身體本能地躲避著抽來的觸手，踉踉蹌蹌。
恍然間，馬丁看見希希安出現在了遠處，而她的身後，一直不見蹤影的斯坦利正手持一把利刃，即將劃破希希安白嫩的脖頸。
馬丁的眼睛瞬間睜大，全身肌肉繃緊，他飛身上前，感覺自己的速度比正常情況下快了太多太多，最終在利刃就要劃到希希安的一瞬間拉過了希希安。
手中溫潤的觸感傳來，頭疼的感覺再次出現，馬丁搖晃了一下腦袋，看清了自己懷中抱著的人，那根本不是希希安。
而是安妮。
臉色蒼白、渾身一點血色都沒有的安妮。
這時，馬丁的胸口似乎被什麼東西給燙了一下，他伸手撫摸，拿出了之前從亨利·古德手上偷竊而來的那枚戒指。
那枚鑲嵌著黑色石塊、內圈鐫刻著「灰堡」字樣的戒指。
此刻那戒指變得無比滾燙，接著，一個泛著冷光的光圈氤氳開來。
熟悉的感覺。
這是馬丁第一時間的想法。
他感覺身體一輕，然後又是一陣很熟悉的跌撞感，他的身體在一瞬間旋轉了無數次，最後猛然掉落在了地面上。
在與昏迷的安妮一起猛然坐在地面的那一刻，馬丁終於想起了這股感覺的來源。
【銀之凱旋車】。
又是這件「秘鑰」牌組的神奇物品，又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傳送。
一股暴怒的情緒出現在馬丁的腦海里，但又在下個瞬間完全消失，一點情緒的殘留都沒有，就像是憤怒的果實被人從他這顆樹上給摘取掉了。
接著，他就看見一個虛影出現在自己的前方。
那虛影沒有雙臂，身材矮小樣貌無比醜陋，渾身都是黏液，沒有絲毫的衣物覆蓋。
它的臉龐肥碩表情痴獃，就那樣光禿禿地站在那，神情無比痴迷地看著身前的一幅巨大壁畫。
那壁畫上，畫著一盞造型奇異的黃金油燈，以及一道扭曲模糊的美人魚虛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