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番外3——破鏡不重圓
隨著時間的推移,雨勢逐漸增大,雨點就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毫無規律地散落開來,在地面上匯聚成一個個小小的水窪。雨水不斷地湧入這些水窪之中,激起一圈圈漣漪。
顧雲逸還是一動不動地站著,他身份特殊,這萬一有個好歹該如何是好。
張玲面露擔憂:「老凌,這……」
「讓他進來吧!」
他所剩的日子不多了,三個孩子中他虧欠了沐橙許多,在他有生之年能替她做的事已經不多了。
有些事還需要他推一把,這個人也只能是他。
顧雲逸來到書房的時候,已經換了一套衣服。
「凌叔叔!」他遲疑了一秒,還是對張玲喊了聲:「阿姨!」
看到凌昊的第一眼,顧雲逸大駭,他知道凌昊生病了,卻不知道被病魔折磨成這樣。
凌昊抬了抬手,示意他坐下:「顧先生……好久……不見!」
短短几個字好似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一聲「顧先生」也表明了他的態度。
顧雲逸坐到他對面沙發上,放低姿態:「凌叔叔,您叫我雲逸就好!」
凌昊搖了搖頭,艱難吐出三個字:「不合適!」
說完又給了張玲一個眼神,張玲拍了拍她的手,讓他放心,凌昊便閉上了眼睛。
顧雲逸目光微斂,壓下心底的驚慌,張嘴想說什麼卻被張玲打斷。
「關於囡囡這四年的事,你有知道的必要。」
他本來就沒打算給自己辯解,能從張玲嘴裡聽到沐橙的事,他感激還來不及。
「阿姨,您說!」
「當初你一聲不吭地走了,囡囡整天以淚洗面,開學前有司檸和劉芸的陪伴,精神好了許多。」
「開學后,學校里傳出來一些風言風語,老凌那段時間剛好查出身體有問題,我們也就忽略了她。」
「她精神恍惚,下樓梯時腳下踩空摔下樓梯,身下流了很多血。」
說到這裡張玲的聲音帶了些哽咽,這些年她和沐橙的關係算不上好,甚至最初存了養廢她的心思,在看到沐橙身下那一灘鮮紅的血液時,她還是心疼沐橙。
這是作為一個女人,一個母親的感觸。
「也是在那時候,囡囡才知道她懷孕了,在她知道自己有了孩子的同時也永遠地失去了她。」
原來沐橙是這樣失去孩子的。
顧雲逸身體猛地一震,彷彿被一道閃電擊中,心痛瞬間將他淹沒,他的臉色蒼白如紙,眼神空洞無神。
「這對囡囡來說又是一個沉重的打擊,從那時候起她便不愛說話,一個人常常看著天空發獃。」
「後來她割腕自殺,好在及時發現才讓囡囡撿回一條命,在醫院又被診出重度抑鬱。」
抑鬱?自殺?
顧雲逸只覺一股劇痛瞬間席捲而來,彷彿有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地揪住了他的整個心臟。那種痛楚是如此強烈,以至於他幾乎無法正常呼吸,每一次呼吸都像是一場酷刑。
他心裡也清楚明白,這點痛遠不及沐橙的萬分之一。
他不敢想象沐橙究竟是怎樣熬過那段黑暗時光的,光是想一想,他的心就像被千萬根鋼針同時扎刺一般,疼得他渾身顫抖。
「為了讓她振作起來,我們跟她坦白老凌生病的事。」
「囡囡知道老凌生病的事後,反過來安慰我們,讓我陪老凌安心治病,公司有她。」
「她也確實振作起來了,按時吃藥,轉了專業,跟在我身邊學習管理公司,一刻都沒讓自己停下來。」
那時候的沐橙也才十九歲,別人家的孩子還是父母眼中的寶,沐橙卻一個人扛起了凌氏大旗。同樣作為這個家的一份子,張瑤卻選擇了逃避。
這個家所有人都虧欠沐橙。
也是從那時候起她對沐橙有了改觀,她專心照顧這個家,她能做的也只有這些。
「顧先生,囡囡這四年便是這樣過來的!」
幾句話道盡了沐橙這四年的酸楚,光是聽聽就讓人很窒息。
凌昊睜開眼睛,疲憊的眸子帶了些精神。
「你家的事,我很早便收到了消息。」
顧雲逸眼底閃過一抹詫異。
「你也不必驚訝,從囡囡和你在一起我便關注你們家了。」
「之前我同囡囡說過,只要你們能堅定在一起,我會為你們踏平這條布滿荊棘的路,我也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準備!」
凌氏對上顧氏沒有勝算,至少能讓顧雲逸全身而退,這也代表他從今往後和顧氏便沒有任何關係。
凌昊的想法是好的,可顧雲逸不甘心啊!
正是因為他的不甘心,才讓他和沐橙的人生背道而馳。
「叔叔,我……」
顧雲逸想為自己辯解,凌昊沒給他這個機會。
「站在你的立場,你這樣做無可厚非。」
「作為囡囡的父親……」
說到這裡凌昊氣息明顯弱了許多,短暫地休息一會,他繼續說:「顧先生,我想說,囡囡為了你丟了大半條命!」
沐橙因為他丟了半條命,這句話像是一個魔咒,在他腦海里盤旋,他這些年的信念在這一刻崩塌了,他從未想到他才是傷沐橙最深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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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最愛的人卻傷她最深,這句話何其諷刺。
「叔叔,對不起,對不起……」
「你和囡囡今天好好聊聊!」
凌昊說完,張玲便推著他出去了。
「老凌,囡囡會不會怪我們擅作主張?」
「我想親眼看囡囡出嫁!」
他知道自己沒多少日子了,他最放不下的便是沐橙。她和顧雲逸是不可能的了,他們隔了四年,隔了一條生命,他的女兒他了解。
顧雲逸能從國外殺回來,重掌顧氏大權,他的能力不容置疑。
今天之所以和顧雲逸說這些也是讓他愧疚,讓他知道他虧欠了沐橙。
沐橙太年輕,又沒有鐵血手腕,只怕他走後,鎮不住公司那些股東,但願顧雲逸在關鍵時刻能幫襯點沐橙。
沐橙推開門便聽到了一聲聲低沉而壓抑的嗚咽聲,只見顧雲逸雙手掩面,雙肩微微顫抖著。
她沒有打擾他,而是靠在門后。
隨著時間的推移,那抖動變得愈發明顯起來,就像是風中搖曳的樹枝,脆弱得似乎隨時都會折斷。每一聲嗚咽都如同受傷的野獸在黑暗中獨自舔舐傷口時所發出的哀鳴,充滿了無盡的痛苦和哀傷。
良久,沐橙喊了聲:「顧雲逸!」
顧雲逸聽到聲音,抬眸看過來,他的眼中夾雜著疼惜,後悔,無措。
沐橙避開他的視線,從書桌上抽了幾張紙巾遞給他。
顧雲逸站起身,接過紙巾,胡亂地擦了幾下,伸手想拉她的手,被沐橙避開了,他失神地看著僵在半空中的手。
「孩子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囡囡,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你們!」
孩子一直是她心底的一根刺,現在聽到他說對不起,她突然就釋懷了。
「我替寶寶接受你這句遲來的對不起!」
她就這樣輕易地原諒了他?沒有恨便沒有愛,顧雲逸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囡囡,不是這樣的!」
「我以為我的離開是對你最好的保護,我不知道會給你帶來……」
顧雲逸情緒有些激動,沐橙輕搖頭:「不重要了!」
「囡囡,你在介意譚欣和小西瓜,對嗎?」
沐橙剛想張口,被顧雲逸搶先。
「我和譚欣只是契約,我沒有背叛你,身心都是乾淨的,我是愛你的,我一直都是愛你的。」
「你是我堅持下去的信念,這些年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你,想早點回來找你。」
顧雲逸的話密且急,表達他這些年對沐橙的思念,對她的感情從未改變。
他不想給沐橙說話的機會,他怕沐橙一開口便是跟他劃清界限。
「顧雲逸!」
顧雲逸眼睛被沐橙臉上的平靜、淡漠刺痛,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這些都不重要了。」
顧雲逸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如紙,眸底滿是難以置信和深深的傷痛。
他的嘴唇微微顫抖著,艱難地蠕動著,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最終只是發出了一聲微弱到幾乎不可聞的顫音:「那……我呢?」
這三個字如同重鎚一般狠狠地砸在了空氣中,帶著無盡的悲涼與絕望。
緊接著,他又像是用盡全身力氣般再次開口:「我……也不重要了嗎?」
聲音里飽含著痛苦和委屈,讓人聽了不禁心生憐憫。
「不、重、要!」
三個字猶如一把利刃,狠狠地刺在顧雲逸的心上,讓他瞬間心痛如絞。
下一刻,顧雲逸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他像一頭失去理智的野獸般,猛地將沐橙緊緊地摟入懷中,彷彿要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里,永遠也不分開。
「囡囡,你……不要我了嗎?」
顧雲逸的聲音帶著顫抖,充滿了無盡的哀傷與哀求。他的雙臂緊緊地箍住沐橙,生怕一鬆手她就會消失不見。
「囡囡,我不能沒有你!」
他的力氣很大,沐橙有些喘不過氣來,她沒有推開他,也不吭聲。
「沒有誰離不開誰!」
「這四年我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費盡心思得到現在的一切,代價是失去你,是嗎?」
「有得便有失!」
所以他真的要失去那個滿心滿眼都是他的女孩了,如果是這樣他情願什麼都不要。
繁華三千,不及沐橙一人。
「囡囡,這太殘忍了,你不能對我這麼殘忍!」
顧雲逸鬆開禁錮她的手,緩緩地俯下身來,如同一片凋零的落葉般輕輕地伏在了她柔弱的肩頭。他的身體微微顫抖著,彷彿承載了無盡的痛苦與哀傷。
剎那間,一滴滾燙的淚水從他緊閉的雙眸中溢出,順著他那剛毅的臉頰滑落而下。這滴淚帶著灼熱的溫度,毫無阻礙地穿過空氣,最終悄然落在了她白皙修長的脖頸上。
那一瞬間,時間似乎都凝固了,周圍的一切變得如此安靜,唯有那顆淚珠沿著她細膩的肌膚緩緩流淌,留下一道淺淺的痕迹,宛如一顆流星劃過夜空所留下的尾跡一般。
兩年快樂的戀愛時光在沐橙腦海里劃過,一幀一幀都很美好,可他們不能靠著這些過去的美好生活。
這四年隔了太多的人和事,他們回不去了,她要向前看,顧雲逸同樣也要向前看。
「顧雲逸,我們就到這裡吧!」
良久,顧雲逸站直身體,直視沐橙的眼睛:「囡囡,如果當初你平安生下寶寶,我們是不是不會分開?」
沐橙沒說話,卻紅了眼眶。
孩子是他們的羈絆,孩子沒了,他們便沒了羈絆。
一步錯,步步錯,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沐橙,對不起!」
他知道這句話彌補不了什麼,但這是他發自內心的話,他唯一對不起人便是沐橙。
他伸出手,像是突然想到以他們現在的關係摸她的臉不合適,最終拍了拍她發頂:「你多保重!」
顧雲逸關上門,沒有走,沒多會房內傳出沐橙撕心裂肺的哭聲。
哭吧,他最愛的女孩,好好和過去告個別吧!
凌氏總裁辦公室。
張玲從包里拿出一沓照片:「囡囡,這都是桐城適婚男人的照片,我和老凌做過背調,你放心好啦!」
一沓照片攤在辦公桌上,一眼望去全是俊男。
凌昊臉上堆著笑:「是啊,囡囡,你看看有沒有合眼緣的?」
沐橙忙裡偷閒從一堆文件里抬頭,語氣無奈:「爸,阿姨,您們若是沒什麼事就去盯著凌楚文。」
「小文月考成績剛出來,全校第三!」
這招禍水東引無效,沐橙頭都大了。
誰能想到她年紀輕輕也有被催婚的一天,她都不敢想。
沐橙放下筆,拿起一張照片,瞥了一眼評價道:「這人臉上都沒肉,一看就是刻薄相!」
「是么,我看看!」
有這麼一個人嗎?他怎麼不記得,凌昊心裡疑惑,從她手裡接過照片仔細端詳。
他還沒瞧出什麼來只聽沐橙又說:「這人比我還白,沒有一點男人該有的陽剛之氣。」
「這個一看就是學生,你們這是給我找童養夫呢?」
童養夫?凌昊略過那個沒有陽剛之氣的照片,直接拿過她手裡的那張,這個他有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