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人類的本質就是復讀機

「你打算把這個東西出版？」

艾紅得知唐宋的想法之後，用井水鎮過的沙爽冰涼的西瓜突然不香了，她甚至劇烈的咳嗦起來，噴出幾粒西瓜籽，很狼狽。

很沒風度的抿了一把嘴，把啃得差不多的西瓜放回到盆里，拍拍手，沉吟道：「我知道你是一個有想法更有野心的小傢伙，只是......」

她遲疑了。

唐宋的想法她理解，步步為營深謀遠慮，先是讓自己在省報這個平台上成名，然後營銷整個補習班，更深層的想法是等高考成績下來之後，用實力說話。

她相信以唐宋做事的穩重謹慎風格，補習班的高考成績絕對會讓人眼前一亮，唐宋整理的這份複習資料相當程度上也確實是考生的複習寶典。

可是一旦把這本複習資料商業化，就變成了另一個複雜的問題。

「沒錯，省報是權威媒體，又有自己的出版社......」

唐宋還沒說完，艾紅便伸手打斷，翻著白眼糾正：「你也說了，省報有自己的出版社，你想談合作，直接聯繫省報的出版社就好，何必多此一舉？」

「咱們不是朋友嗎？」唐宋忽然跟艾紅套起近乎來。

這些天艾紅在補習班竄訪，通過同學們了解他，他又何嘗沒有煞費苦心打聽艾紅的背景人脈。

總之作為省報教育專欄當家花旦的艾紅，在省報說話也很有分量，這應該是個很好的中間人。

「別鬧，誰跟你是朋友？」艾紅笑吟吟盯著他，戲謔道：「我今年三十二，你二十，我整整大你一輪，你如果機靈一點應該喊我一聲阿姨。」

唐宋矢口否認：「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艾記者您看著最多也就二十五，還是虛歲。」

「二十五？你是什麼時候瞎的？」

艾紅樂不可支，笑的花枝亂顫，嗔了他一眼。

「不是我不想幫你，我想問一個比較直接的問題，你既然打算跟省報出版社合作，那麼你對省報出版社了解多少？」

唐宋語塞詞窮，這有點觸及到他的知識盲區了。

心虛的聳聳肩，眼神閃躲，無所謂的嘟囔：「出版社自然就是出版社嘍！」

「一針見血，出版社就是出版社。但它首先是公家的出版社，而你是私人單位，甚至連個體戶都算不上，身份都不對等，談什麼合作？」

拍拍他的肩膀，艾紅笑道：「年輕人，這裡邊的水深著呢。」

省報的使命是解讀政策和宣傳政策，溝通政府和民間的橋樑，是公家的喉舌，盈利不是放在第一位的，最起碼現在不是。

而唐宋出版三年高考，五年模擬就是為了搞錢。

兩者之間的出發點不同，即便強行湊到一塊合作，最後也只能成為一對怨偶。

不用說，唐宋扮演的肯定是受氣小媳婦的角色。

「我只問你一個問題，省報出版社出版了之後，版權歸誰？利益怎麼分配？你有計劃嗎？或者說你計劃了管用嗎？」

這才叫一針見血。

唐宋反問：「不是有專利法嘛？」

「看來你還是有備而來，不錯！」誇獎了他一句，話鋒一轉，艾紅耐心的解釋道：「沒人能否定專利法的權威性，而且還有一門法律叫著作權法，然後你想說明什麼？」

「唐宋，小唐！原諒我說話比較直接，省報要承擔社會責任，發揮部門職能，體現公益性。你的這本三年高考，五年模擬不是不好。」

可惜的把「書」放下，哪怕以她的眼光來看，也要欽佩的承認這本複習資料嚴謹又詳實，關鍵是對症下藥。

「它哪都好，唯獨這個選題不好，關於基礎教育的出版物，省報大概率上不會讓它成為你圈錢的工具，這是最主要也是最底層的矛盾。」

當然還有一點她沒說，省報這樣權威的媒體，一向是嚴肅的，組織緊密的。

哪怕身為省報的自己人，她不想承認卻也不得不承認，與私人資本的出版機構相比，省報太嚴肅了，按部就班，僵化，教條，不夠靈活。

說得直白一點，盤根錯節的利益鏈，束手束腳的關係網，無限趨近於零的容錯率，就算神仙下凡也得撓頭。

她敏銳的意識到這本三年高考，五年模擬是有非常大的可能熱賣的，帶來的收益應該也相當可觀，如何劃分利益，會成為一個極端現實的問題，甚至會讓省報的領導們感到為難。

給領導出難題，你小子很勇哦！

「不過你別灰心，你的人物專訪我會馬上趕出來，保你高考前全省揚名，關於復讀班的集體採訪，如果高考成績不出現意外，我也會跟上。至於這本複習資料......」

賣了個關子，艾紅挑眉道：「看在小寶的份上，我可以給你指一條明路。」

唐宋抬頭，把另一牙沒動過的西瓜遞過去，請教道：「願聞其詳。」

「張益！」

「張益？」

「沒錯，人家當記者是家學淵源，往上數三代都是干這個的，他二爺爺早年間在南洋辦報，在整個亞洲地區都稱得上是個人物，前些年受過接見。他二爺爺的長子，也就是他大爺前些年回國在南方開了一家出版社，影響力還是很不錯的。」

唐宋撓頭，訕笑道：「關鍵是我和張記者不熟。」

說完，看向艾紅，目光炯炯。

艾紅做賊心虛，慌亂的扭開視線，嘴硬道：「看***什麼？我和張益也不熟！」

「你騙人......」

身上這件淺綠色的馬甲是張記者的，沒辦法否認吧？

手腕上那塊花里胡哨功能繁多的進口電子手錶是張記者的，解釋不清吧？

再或者，連艾紅衣服穿反了都是他觀察不細緻導致的，或許沒穿反，只是穿錯了。

那麼艾紅到底在害怕什麼？

唐宋瞬間想到上輩子唐真在外地工作剛談了男朋友也是這種做賊心虛的反應，瞬間就能解釋通了。

「艾記者，你也不想艾主任知道你和......」

「住口！」艾紅急了，直接把西瓜堵在唐宋的嘴上，色厲內荏道：「小心我告你毀謗啊，懂不懂什麼是工作需要？」

「噗！」唐宋吐出一顆西瓜籽，很無辜的表示：「不打自招吧？我連一句過分的都沒說。」

「你詐我？」

「你氣急敗壞了！」

「還敢頂嘴？」

「你氣急敗壞了！」

「會不會說點別的？」

「你氣急敗壞了！」

「......」

艾紅被唐宋氣的胸疼。

「你也不想我在張益面前講你壞話吧？」

唐宋傻眼了，笑道：「艾記者，息怒，我開玩笑的！」

「跟你很熟？」艾紅總算扳回一局，抱著肩膀抖腿，裝腔作勢道：「聽說你們這的迎賓樓很有特色，你做東，我勉為其難的作陪，請張益吃頓飯。」

唐宋搖頭，花錢的事堅決不幹。

「艾記者，艾姐，這是賄賂。」

「賄賂？什麼賄賂？」艾紅訝然道：「之前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眨眨眼，俏皮的從舌尖吐出幾個字：「哎呀，賄賂這個詞我不敢苟同，這分明是大自然的饋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