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睡在我上鋪的兄弟
葫蘆溝，一個讓我嗤之以鼻，心懷怨憤，鳥不拉屎的小山溝。
如果你從空中俯瞰，它就是一個類似葫蘆形狀的山溝溝，也就是我們新兵連所在的地理位置，我們的連隊所住的地方，不是你想象的中間凸弧地段，恰恰相反的是，正好處於葫蘆嘴口的位置。
我也是從軍事地形圖上了解到的。在班長給我們上軍事地理課的時候，把我們新兵連所處的島嶼，山地，城鎮，道路等地形地貌事無巨細地描繪在了黑板上，同時，也深深地烙印在了我的腦海之中。
禁煙的事情已經過去一段時間了。自從上次連長讓班長在班務會上作出檢討后，他已經不像以往那樣一天到晚黑著臉，冷麵豎對我們這些新兵蛋子了。
與先前相比較，有了一些些人情味，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總比沒有轉變來得好。我們這些新兵膽子至少有了一絲喘息的機會，我和戰友們並沒有太多的在意，艱苦的訓練每時每刻都如同噩夢一般圍繞著我們，誰還會在意他的這點變化？
我們只默默祈禱這該死的新兵連生活早點結束，早rì分配到連隊去，離開這個噩夢開始的地方，重新我們美好的軍旅生活。
而在這些rì子來，看到一如既往對我們嚴厲的班長，每每露出那一口雪白的牙齒，對我們微笑的時候，我從他的臉頰上察覺到了一絲絲的惆悵與無奈。
這種感覺從吸煙事件之後，連續幾天來，都沒有消失過，我不知道班長為什麼會這樣，這絕不是受了連長的訓斥而留下的後遺症，更不是在我們這些新兵蛋子面前作檢討后，覺得臉上無光的難堪。
雖然我與他可以說是『仇深似海』，但是對於他這樣的神情，讓我充滿了好奇。有時候我覺得像他這樣的虐待狂活該如此，誰叫他把我們當做煙囪，當做神棍一樣的懲罰呢？也有時候，我有一股強烈的衝動，想問問他，是什麼讓他變得如此落寞？
「快！王輝，你不要磨磨唧唧的晃悠！」
班長大聲的吼叫著，人已經從我身邊越過，我抬頭瞟了他一眼，心中那一股衝動頓時拋到了就九霄雲外。
我靠！什麼磨磨唧唧，今天都連續跑了十公里了，現在小腿肚都酸麻的幾乎抽筋了，誰會像你啊，跑個五公里像空中漫步，越野十公里像逛街似的。簡直是一個超級大變態！我心中暗罵不已。
誰說不是呢？人家一連二連還在隊列訓練的時候，我們就已經訓練完了，足足超越了人家一個大台階。他們剛開始經歷障礙場的痛苦，我們已經踏上了越野五公里的苦海。他們是新兵，我們三連一班也是新兵，為什麼我們要承受比別人更多的強化訓練呢？
「哎！人比人真是氣死人！」我揚天長嘆一聲。
「你，你，還有王輝，你們幾個，落在後面磨嘰，等下就讓你們跑這個！」班長指著眼前的山坡說道。
聽到他的話，我視線望向他所指的方向。靠！變態啊！這山坡到山頂足足有一里路，而且還是傾斜的三十度角。這不是純粹的折磨我嗎？不是剛剛做過檢討，這才過去多久啊！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痛，難道他的老毛病又犯了！
「嘿嘿！這個不是虐待懲罰你們，這是強化訓練，只要能提高你們的質素，這種手段還是正常的！」班長似乎察覺到了我內心的想法，露出一口白牙，冰冷而嚴肅的眼神落在了我身上。
繼續大聲咋呼道：「其他人來回跑一趟，你們三個來回跑三趟，如果下次越野五公里還在後面看風景，嘿嘿！……」說著，微微一笑，話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頓時，我全身上下有一種雞皮疙瘩豎立而起的驚懼之感。這麼陡的山坡，來回三趟，我靠！這是超過五公里的路程啊，那豈不是說，我要比班裡的其他戰友多跑一趟五公里。而且，老話說：「上山容易下山難。」到了我這裡應該反過來說，下山容易上山難啊！
「成華，你給王輝卡表計時，每趟來回不能超過三分鐘！」說著，把一個軍用秒錶遞給了我可愛的老鄉。
「超過三分鐘，再跑一趟！」
…….，我心中頓時湧出無數的污言穢語，狠狠的，把眼前這個『謝扒皮』咒罵了N次加一次。
「老鄉，呵呵，放心，表在我手裡，我愛怎麼卡就怎麼卡……」成華貼近身來，在我耳邊輕聲嘀咕。
看到他一副肥頭大耳的模樣，我真恨不得一拳把他揍成豬頭。軍用秒錶哎，你以為是你手上戴的電子錶啊，它是有計時聲的，這點常理都不懂嗎？前些rì子，上軍用物品介紹課的時候，你跑哪裡去了？是不是人在魂不在啊！
我無語的搖了搖頭，瞟了一眼他，在滴答一聲下開始了我悲催的爬山運動。
「老鄉，沒看出來，你還挺快，第一趟兩分二十秒！原來你在裝啊，體力很不錯，加油哦，爭取打破記錄。」當我從山坡上飛奔下來的時候，成華笑呵呵地對我擠眉弄眼。
我靠，打破你的頭！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真想把他一拳撂倒在地，我哪裡在裝啊，我這是不想繼而復始的接受『謝扒皮』的虐待，拼了吃nǎi的力氣，把老命都豁出去了！我可愛的老鄉，你是不知道上坡的艱難啊，我現在覺得一雙腿都不是自己的了，你還在一邊說風涼話，真是飽漢不知餓漢飢！要不你來試試？
「王輝，不錯，繼續，保持，加油！嘿嘿……」班長微微的笑著，目光盯在我身上，正當他想展示自己的一口白牙時，我直接掉頭跑去。
我的乖乖！太簡潔了，這是誇我，贊我，鼓勵我，還是損我呢？是不是他知道我故意晃悠在隊伍後面，現在報復我啊，還是前些天被連長訓斥，心中一直想找機會出氣啊，我一邊乏力地衝刺著山頂，一邊暗暗思忖著。
不能！絕對不能讓他再屢次三番折磨我了！今天這三趟，我認栽了，但絕不能再給他任何一次機會，以後也一樣，只要我不犯錯，看你有什麼理由把怨氣撒在我身上。我心中打定注意。
……
「咱當兵的人，有啥不一樣，只因為我們都穿著，樸實的軍裝……」
當夕陽西斜，最後一抹餘輝消失之際，我們大聲唱著軍營歌曲，拖著沉重的身體，一步一拐的回到營房。
此刻的我真想一頭倒在床上，一覺不醒。累！太累了！可以說是身心疲憊，心力交瘁。
「別破壞內務，洗漱洗漱，zìyóu活動！」班長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王輝，你睡到我的床鋪，我睡你上鋪！」
什麼情況？好好的換什麼床位啊！我心中疑惑不已，手上並沒有鬆懈下來，三下兩下把屬於自己的被褥等物品來了個陣地大轉移。
「好了，洗漱下，累的在不破壞內務的情況下，修整下，睡覺也可以！」
呼！還洗漱，現在它來伺候我還差不多，我不管三七二十一，避開內務，一腳搭在床架上，一腳懸於床鋪外，倒頭睡了過去。
「嘟——洗漱就寢！」
迷迷糊糊中，被一陣哨音驚醒，我躍然起身。當視線中見到戰友們拿著自己的洗漱用品在我眼前晃過時，我才回過神來。原來是睡覺啊，我以為是起床哨呢！我苦苦一笑，正想倒頭而睡，當我慣xìng的去拉被子的時候，一下子愣住了！
我依稀記得睡覺的時候，內務還好端端的，我沒有蓋被子啊？可能是哪位好心的戰友怕我大冷天的受涼幫我蓋上的吧！一念想起，我也就馬上釋然了。畢竟部隊里相互之間互幫互助，相親相愛，也是作為軍人rì常生活的準則，換做自己也會這樣做吧。
然而，有些事情的發生是我想都不敢想，也想都沒想過的，甚至是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
可能是我慢慢的習慣了部隊的生活，人體的生物鐘適合了這種環境的支配，又或者在部隊這種緊張的訓練中提高了我的jǐng覺xìng。睡到半夜的時候，窸窸窣窣的聲音把我驚醒了過來，一個人影站在我的床前，俯著身子，把被子蓋在了我身上。
「嗤！這麼大了，睡覺還蹬被子……」聲音很輕，很輕，如同自言自語。
這不是班長的聲音嗎？我腦海中閃過『謝扒皮』那一副冰冷賤笑的身影。
這麼可能！？是他在給我蓋被子？那下午的被子也是他幫我蓋的嗎？一連串疑惑在我腦海中飛速閃過。
但，聲音確實他無疑，我們一班裡包括他在內，也就十多個人。一段時間的相處下來，對於每一人的音容笑貌，可以說是爛熟於心了。
我躺在床上，身體動都不敢動，雖然經過一夜的休整，體力已經完全恢復了過來，只有小腿肚還是酸麻的如同針扎一般疼痛，但，現在我完全可以自己蓋被子。然而，我沒有出聲，更沒有起身。我佯裝酣睡，把眼睛微微的眯開一條細縫兒，眼看著這個身影轉身攀爬到我的上鋪……
直到上鋪傳來沉悶的的呼吸聲，我才緩緩地睜開眼睛。
感覺著營房內昏暗而熟悉的場景，聽著耳邊此起彼伏的呼嚕聲，還有偶爾傳出的夢話聲，我獃獃的盯著那一板之隔的上鋪，心裡翻起了洶湧澎湃的巨浪，片片浪花衝擊著我這一顆震撼的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