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活人的空間佔滿屍骨

貝多尼子爵直轄的城市，貝多尼城是一座小城，人口不過數萬人，但勝在土地足夠富庶，加之此人背景後台夠硬，子爵本人處事低調，在帝國內部少有政敵，雖無大的成就，但在水深火熱的帝國西部，這樣偏安一隅的小日子對大多數人而言，猶如一片綠洲。

按理說，在這個貴族普遍不當人的帝國內，有這樣的一個相對正常的貴族領主，百姓安居樂業，宗教事業的發展也會穩步提升，至少韋德是這麼想的。

但當韋德來到這個小城的教堂的時候，卻發現一點不對勁的地方。

就像先前說的那樣，一個標準的秩序神教教堂分為三個部分，教堂前方是苗圃，代表未來的生命，中央是供世人祈禱的教堂，代表當下的命運，而教堂後方，則是埋葬信徒的墓園，代表過去的死亡（當然，韋德作為隨軍牧師，他的小教堂只提供祈禱的作用，因戰爭而死的士兵軍務部有自己的管理流程）。

而如今，本該為世人祈禱的禮拜堂，此時卻堆滿了棺木。

「這……」別說韋德了，一起同行的加圖都看傻眼了。

「打擾了，請問裡面有人嗎？」走進教堂，一股腐朽的味道撲面而來，本該欣欣向榮，一片聖潔純凈的教堂此瀰漫著死亡的氣息。可以看出，加圖此時的語氣里已經充滿了壓抑的憤怒。因為根據秩序神教的教義，生者與死者的界限本應涇渭分明，而如今，讓死人佔據了活人所立足的空間，這本身就是對秩序教義的藐視與踐踏。

「您好，若是前來祈禱的，十分抱歉，我們現在無法提供……」一個死氣沉沉的聲音從棺材之間響起。只見一個消瘦的光頭從中冒了出來。

「你是這裡的司鐸？」韋德走上前來，看著這大堂里唯一一個活人。加圖作為一名信徒尚且如此的憤怒，而立場更加極端的韋德，更應該表現出憤慨的模樣，哪怕他根本就不信奉秩序神教的教義。所以為了符合自己的人設，韋德也不得不冷著一張臉，表現出想發怒但又不好發作的樣子。

「呃，算是吧，我是克拉爾·沃森，這裡的管理者，請問您是？」這個時候，對方也看見了韋德身上一身白色的牧師禮袍，於是語氣變得膽怯了些許。或許他自己也知道，這樣的場景是不對的，是褻瀆的。

這很滑稽，此時他的表情，就像是被抓了現行的罪犯一樣。

「查爾斯·韋德，第79戍衛團的隨軍牧師，這位是加圖·赫卡里烏斯，第79戍衛團副團長。」韋德簡單了介紹了一下自己和身旁的同伴。

「原來是大名鼎鼎的大英雄。」克拉爾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嚯，我的名聲這麼響？」

「呵呵，您真的太謙虛了。」克拉爾謙卑的笑著，但他的那乾枯的面龐讓這個笑容看上去有些悚然，「請問兩位大駕光臨，是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嗎？」

「不，只是好奇。」韋德隨意的指了指堆滿了整個大堂的棺材，「這是怎麼回事？」

「這個啊……」克拉爾被韋德這麼一問，露出了一副為難的表情，乾瘦的手指抓了抓沒毛的腦門，「這些都是在上個月那場獸人的戰鬥當中英勇犧牲的士兵們的遺體，由於實在是太多了，只能分批次的處置，這些犧牲的將士，總不能放在外面任由風吹日晒吧？」

「嗯？」觸發關鍵詞，韋德的耳朵立刻豎了起來，「軍務部在帝國西線設置了許多帝國公墓，用來埋葬士兵遺骨，為什麼要選擇安置在這裡？」

「這……我一個下人又是怎麼知道上面的人的想法呢？」面對韋德劈頭蓋臉的質詢，

克拉爾表現的十分委屈，「整件事情我只知道是貝多尼子爵大人，文森特·洛德閣下向帝國軍方提議的，據說是目前軍方設立的公墓不是在被獸人入侵時毀壞就是距離這裡都比較的遠，加上此次需要安置的遺體數量龐大，這才……」

「嗯？」對方的說辭倒也解釋的過去，但韋德總覺得哪裡有問題，「那麼，回答我一開始的問題，你是這裡的司鐸？」

「不，我只是負責安葬這裡是屍體的管理人，真正由教廷指派的司鐸早已離去，而因為獸人入侵的關係，教廷那邊遲遲沒有指派新的神職人員來這裡，儘管子爵大人已經多次催促，但始終沒有得到回應。」克拉爾的回答讓韋德皺起眉頭。

壞了。

有關死神和亡靈的事情，這些事情是教廷內部的秘密，當然對於那些地位高貴的強者來說並不是，但對一般人而言，教廷在這方面保密工作做的不錯，至今鮮少有民間輿論將秩序神教和亡靈聯繫在一起，畢竟這也是教廷的一大丑聞。

從世俗的角度看，一般人死去之後都會被安置在秩序神教的教堂後面的墓園內，哪怕是貴族們要安葬在家族墓園，也必須有秩序神教的牧師在場，舉行安魂儀式。

先前提到過，自從死神死去，死去的靈魂便沒了歸宿。而秩序神教的牧師進行的安撫靈魂的儀式可以將死者的靈魂保護起來，不受亡神力量的侵蝕，從而被轉化為亡靈。不過秩序神教教廷對外宣稱這只是一種儀式性的禱告，並無實際作用。

在教廷堅持不懈的努力下，整個帝國全境，鮮有亡靈出沒的痕迹，也正是因為如此，那些大頭兵在聽聞了有關這裡一連串的怪事的時候，才會顯得如此慌張。對他們來說，死人從墳堆里爬出來這件事情，他們這輩子從沒經歷過。

不過韋德懷疑，若不是這些事情必須要有大量的基層牧師參與其中，否則他當年在神學院時的教材內，有關死神死亡的事件，教廷也會守口如瓶。

「那麼，你會做安魂儀式嗎？」韋德試探性的開口。

「呃，我見過那些牧師是怎麼做的，儀式的步驟我也記得很清楚，請相信我的能力。」關於這一點，克拉爾自信滿滿。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和韋德不同，加圖他只是一名信徒，並非神職人員，自然不清楚這其中的彎彎繞繞。所以關於這些事情，相較於憂心忡忡的韋德，他只是表示出了足夠多的喜悅。

「這也太亂來了。」韋德搖著頭，和上輩子他身處的唯物世界不同，這個世界真的存在至少數種超凡力量的存在。特定的儀式只是起到輔助效果，真正發揮作用，讓死者的靈魂不受亡神力量影響的，還是【神術】本身的力量，也就是神的力量。

無論儀式的步驟再怎麼熟練的還原，空架子還是空架子，關於這一點，沒有人比查爾斯·韋德，這個留級十年的神學院學生理解的更加深刻了。

「呃，好像也是哈。」加圖這時才意識到，在自己稱讚對方的時候，自己的身旁就站著一位正兒八經，且十分正直，公正，眼睛里容不下半點沙子的高尚牧師。

「無論如何，這是上面共同決定的，您向我怎麼抱怨，都是沒有辦法改變的，我也是一名來自帕羅米亞的虔誠信徒，請相信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讓這些可憐的人的靈魂得以安息。」說到這裡，克拉爾恭敬的鞠了一躬，「那麼，若是沒有其他的事情，還請回吧，我這裡的工作十分繁忙。」

「嗯，最後一個問題。」韋德抬起手指，「我可以問一下，您是來自聖都帕羅米亞的哪個省，哪個區嗎？」

「我？我只是一個小人物，不足兩位掛齒。」克拉爾現是謙卑的回應，但見韋德的態度堅決，只好老實交代，「我是來自帕羅米亞省的聖三灣城。」

「哦，聖三灣，那可是好地方，南邊很熱吧？」韋德熟絡的問道。

「還好，因為靠近海邊，並不會覺得很熱，冬天也不會太冷。」克拉爾不好意思的笑著。

「真好啊，只可惜我沒有機會，不然我也要去那裡看看。」韋德嘆氣，「好了，不打擾你了，願秩序庇護於你。」

「再見，牧師閣下，願秩序庇護於你。」克拉爾回禮。

離開了教堂，加圖看著面無表情的韋德，小心翼翼的問道：「你剛才在試探他？」

「他說謊了。-」答非所問，韋德沒由來的解釋了一句。

「撒了什麼謊？不急，進去說。」加圖心領神會，招來了大壯，將兩人帶進了馬車裡。

「他不是帕羅米亞人，甚至更進一步，他不是秩序信徒。」韋德做出了一個十分大膽的推斷。

「你是如何得出這個結論的。」韋德的話讓加圖感到疑惑。

「你也不是帕羅米亞出生，對吧？」韋德看著加圖·赫卡里烏斯，這位年輕的軍官對方才那段話沒有起疑心，這就代表了很多事情。

「對，我是港都讚譽城出生的，這是一個秩序神教氛圍濃厚的城市，我與我的父母都是信徒，難道這其中有什麼門道嗎？」

「嗯，一下子不太好解釋，那我自己舉個例子吧。」韋德指了指自己，「如果我自己，作為一個純正的帕羅米亞人，一個虔誠的秩序信徒，應該如何正確的介紹自己？」

「洗耳恭聽。」

「我出生於帕羅米亞大教省，薩芬利德教區，聖若望神學院的祈禮大教堂。」韋德緩緩回答。

「教省？薩芬利德？這些名詞我怎麼都沒聽說過？」

「和帝國的行政地圖不一樣，聖都帕羅米亞作為地上神國，對國家的疆域有一套自己的劃分。都主教統管大教省，下屬的區主教管理一個個的教區，這些教區教省不以帝國行政版圖作為區分，而是以教廷本身的角度去剖析。」韋德娓娓道來，這些知識對於一名秩序神教的牧師而言是常識，但對帝國的大部分公民來說，是一輩子也接觸不到的秘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