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當麻煩來敲門
與韋德料想的一樣,接下來的整場宴會都毫無樂趣可言。這位年輕的牧師遂將自己的精力全部投入進消耗各種美酒佳肴上面。
當然,這裡是後方而非前線,所以後勤部門為第79戍衛團準備的伙食是足量的,但眼前的美食,韋德又豈能浪費無視?
再者說,站在這個位置,不但剛好能夠欣賞到伊莎貝拉的絕妙演出和歌喉,還能聽到各種各樣的閑言碎語。
畢竟人總是會餓的。
但在此之前,韋德得先把自己的肚子填飽了。
和加圖副團長一樣,韋德為了此次宴會也穿上了久違的正裝,說是說正裝,其實那些既非信徒,也非博學者的當地達官顯貴們,大概也分不出韋德到底穿的是個啥。簡而言之,和尋常的牧師裝束不一樣的是,韋德的這一身正裝是一件帶有秩序神教圖案的純白色禮袍,和平日里的窄袖口不一樣,它是寬袖的。
這就讓韋德很難在堆滿了食物的宴會餐桌上去取那些離得自己比較遠的食物,因為只要韋德一伸手穿過那些美味珍饈,過於寬大的袖口總是會不經意的掃到餐盤子里的湯湯水水。
韋德試著調整了幾下,但怎麼搞都不痛快,一手端著盤子,看著擺在桌子遠處的碎羊肉餡餅,韋德是十分的無奈。
就在韋德站在那裡自取其擾的時候,一隻手搭了過來,將那盤韋德垂涎已久的碎羊肉餡餅給端到了韋德的面前。
「來,您請用。」這是一個沙啞的,但很有修養的聲音。
「嗯?啊,哦。」韋德點點頭,直到韋德將手裡的餐盤裝了個半滿,韋德這才意識到,給自己伸出援手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先前被韋德認作是大鷹鉤鼻子變態的港都商人,斯蒂夫·烏拉爾德。
而正是意識到這一點的韋德,讓他嘴裡將將就要說出口的感謝,給憋了回去,至少在韋德自己看來,這場面還挺尷尬的。
「這小子,咱們先前有過交集嗎?」韋德看到這裡忍不住心想。
他的目光從他深邃的眼眶裡射出,字面意義上的,他的眼眶確實凹陷的嚇人。幾乎是純黑色的瞳孔十分的具有攻擊性,被這雙眸子盯著就像是被老鷹盯上的獵物一樣讓人倍感壓力。
嘶……這小子還真的有審判官那味兒了嗷。
就這樣冷了好一會兒,還是韋德主動開口:「感謝您的幫助,史蒂夫先生。」
「您認識我?」史蒂夫輕笑著。
「呵呵,史蒂夫先生威名遠揚,整個貝多尼誰人不知呢?」韋德舉重若輕的扯著淡,擺出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至於他怎麼看自己,讓他自己瞎猜去吧。就算他早已識破了韋德故作輕鬆的偽裝,意識到了對方是審判官也無所謂。
再者說韋德可是聽說過,審判官們都經過專業的訓練,有著類似讀心術之類的能力能夠看穿對方腦子裡在想些什麼東西。但是坊間傳聞畢竟是坊間傳聞,就韋德和查拉圖閑聊的時候,從這位正兒八經的神術使用者身上得知的情報來看。
無論是秩序神術也好,魔法師當中所謂的【暗派系】魔法也罷,能被讀取的都是一些十分表層的東西,可沒有那些破酒館裡面那些不著調的吟遊詩人扯得那麼玄乎。
而韋德,活了兩輩子的老油條,一個自詡欺世盜名者的人。在這種場合,自然是不會暴露出任何的破綻。不但如此,韋德還打算通過自己那久經考驗的巧妙話術,反過來從他,這位秩序神教的便衣審判官口中套取情報。
「哈哈哈,您過獎了。」史蒂夫謙虛的笑了,這和先前在面對那些達官顯貴和貝多尼子爵的態度完全不一樣。看來在裝瘋賣傻,伺機套話這方面,這人也是箇中好手。
不過這並不能說明什麼,審判官也好,港都的商人也罷,都必須精於此道。
「哪裡哪裡,史蒂夫先生,我可是聽說了,貝多尼子爵大人可是對您信賴有加。」韋德可沒有放過對方臉上那一閃而過的表情,看來韋德的恭維多少起到了效果。
「他……完全聽我的?很遺憾,咱們的子爵大人兩耳之間並沒有什麼東西。」史蒂夫聳聳肩,自顧自的給自己拿了塊餡餅,「他不過是一個瞻前顧後,優柔寡斷的獃子。」
「哦?請問是對什麼優柔寡斷,瞻前顧後呢?」韋德單刀直入,史蒂夫的回答也十分的直接。
「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做才最有利於他自己,完全不去思考如何讓自己的土地和人民利益最大化。」史蒂夫狠狠地咬了一口餡餅,似乎他咬的不是餡餅而是貝多尼子爵的脖子,「我知道韋德牧師閣下您今天來的目的,我也清楚貝多尼城內,秩序神教的教堂被死人堆滿了的情況對教廷而言是一種冒犯。」
韋德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聆聽。
「我可以保證這件事情與我和我的商隊無關,即便是處置這些屍體的承包會讓我賺的盆滿缽滿,我也不會冒著被教廷敵視的風險做這種事情。至於貝多尼子爵?他唯一的本事就是蹲在那裡發獃,然後寄希望於一切問題自己消失——就像先前那次獸人入侵一樣。」史蒂夫平靜的回答,「我在這邊好不容易站穩腳跟,我會在乎這些破事兒的前提是,我不希望我前期的投入打水漂。」
「是啊,那就讓我們祈禱,讓我主快點讓他醒悟過來吧。」韋德默默地回答。
霎時間史蒂夫刀鋒一般的目光劃過韋德,似乎要將他刺穿:「為了我們所有人的利益,願一切順遂,韋德牧師閣下。」
然後,史蒂夫將韋德留在那裡,繼續享受這場宴會上的精緻食物。可是這宴會上唯一的樂趣也沒持續太久,那個曾經宣告過韋德牧師和加圖副團長的那個僕役又出現了。
自打他們之後,這個僕役又宣告過許許多多的貴客的到來,但很明顯,這次的宣告與以往不同。
僕役手中的銅杖猛地擊向了拋光過的原木地板,發出「咚咚咚」的悶響。伴隨著逐漸褪去的嘈雜,伊莎貝拉的歌聲也隨之停止。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這位僕役身上之後,他自負的深息了一口氣:「各位尊敬的來賓,女士們先生們,現在有請,我們尊敬的領主,貝多尼子爵大人發表講話!」
呵,韋德聽到這裡,嘴角忍不住咧開了。
演講?他?貝多尼子爵那個痴獃?從先前的表現來看,這個看似近親結婚的產物能說出飽含十個單詞以上的長句都能算超常發揮了。
不過不管怎麼說,在自家設宴的時候發表演講,這也是作為東道主的正當權利,也是貴族們投射其政治影響力的必要手段。
至於韋德本人,再吃了子爵宴會上準備的那麼多事物的時候,就已經沒有立場對此多說什麼了。
只是當意識到今晚這場鬧劇最無聊的時刻即將到來,韋德只能寄希望於這段時間能夠快點結束。比起在這裡受到折磨,韋德寧可回自己的小教堂給那些大頭兵做護身符去。
但無論如何,事情發展到這一步,韋德也只能硬著頭皮聽下去了,倒不如說看著那個站著都吃力的貝多尼子爵顫顫巍巍的走到發言台上,韋德倒是有些好奇,這傢伙的嘴巴里能說出什麼東西出來。
「呃……各位,感謝你們,不遠萬里,百忙之中……那什麼,到來此處。」這還是韋德頭一次聽見貝多尼子爵的聲音。
那是一種很渾濁嗓音,就像是一個沒睡醒的人在迷迷糊糊的嘟囔著什麼一樣,咬字不清,吐氣也不幹凈。這樣子別說讓聽眾接受理解其想法,-甚至連最基本的讓別人知道你在說什麼都做不到。
而作為箇中好手的韋德,看到這裡只能無奈的連連搖頭,這種鬼地方,這樣的貨色都能當上貴族管理土地實在是讓人無語。
就當韋德以為這就算完的時候,這位子爵隨後的表現證明了這個開頭才是他的最佳狀態。無意義的呢喃,含糊不清的吐字,這對韋德來說幾乎就是折磨,讓他忍不住想要走上前去,扒開這頭豬的嘴巴,看看他的嘴裡是不是含著石頭講話。
而周圍的人,對這位子爵的水平並不抱有期待,只是無論他說了什麼,只管聆聽,當做耳旁風過去。顯然所有人都不期待這位子爵能說出些什麼有用的東西。
但很快,韋德就注意到了一點,那一點不太對勁的地方。
隨著講話的深入,子爵的身體開始止不住的顫抖,一種不自然的顫抖。一開始韋德還以為是這位子爵大人的身體抱恙,這會兒撐不住了。但很快,其他不合理的地方也開始展現出來。
「咔嚓」「咔嚓」
那是一種又硬又鈍的東西,刮擦木頭時發出的聲音。它很輕微,但找不到來源,若不是此時的大廳內只有貝多尼子爵一個人的聲音,韋德不一定聽得出來。而後隨之而來的,就是那股熟悉的緊張感。
韋德不動神色的按著胸口,試圖緩解這種情緒,但他知道這代表著什麼。
「我的親娘嘞。」韋德默不作聲的看著演講台上,抖動幅度越來越大的貝多尼子爵,心中暗道,「這要是不出意外的話,意外就該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