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3角形紙包
王之渙盯著趙九山冷靜的問了一句「屍體現在何處?」
「已經帶回縣衙,只是..」
此時已是初夏,用麻布包裹的碎屍僅需數天必是屍臭難聞並伴隨大量濃水流出。
在場的幾位官吏想來沒有經歷過此等景象,趙九山話說了一半停了下來。
「縣裡的仵作何在?」
屍檢是一項極其複雜的工作,通常由法醫進行,法醫在古代便喚作仵作。
王之渙雖然對驗屍雖然也略懂一二,專業程度卻遠不及仵作,何況現在遇到的是即將腐爛的碎屍。
沒想到當他提到仵作之後,眾人的臉色皆有些不太自然。
這時,姚崇之開口解釋了一番。
「縣裡原本有名仵作名叫陳初,三年前不知為何,陳初與時任縣尉彭笠爆發激烈矛盾,兩人甚至在衙門大打出手。」
「第二日陳初便辭職回鄉,至此之後仵作一直空缺。」
「王縣尉若是需要仵作協助驗屍,本官可以請南州司府派仵作前來橘縣。」
王之渙苦笑著搖了搖頭,看樣子只能親自上陣。
只怕等南州的仵作過來,那些碎屍已經化成了一灘血水。
「如此便拜託老弟了。」
姚縣令與身邊幾位機要,一時間紛紛抱拳彎腰朝王之渙行禮。
王之渙回了個禮,立刻帶著趙九之朝縣衙趕去。
一進門,便看見縣衙公署的前坪上擺放著一張紅色木桌。
桌上有一塊用麻布包裹著的包袱,隱隱有著一股一股淡紅色的液體滲出,縣衙里的捕快被包袱里傳來的臭氣熏得個個手捂著鼻子不敢靠近一步。
王之渙用小臂捂住鼻子,慢慢靠近了桌子。
「你們看,那便是新來的縣尉。」
「你們說,他真的不怕臭么?」
一時間身邊議論紛紛,王之渙強忍著屍臭打開了麻布包袱上的繩子,頓時大量碎肉傾斜而出並伴著一粒一粒的白色蛆蟲在不停的啃咬。
王之渙當了三十多年的刑警,此情此景也不襟覺得胃裡一陣翻騰。
他強忍著後退了幾步,方才覺得舒服一點。
「至少需要四個這樣大小的包袱方能完全放下整具屍體,一定還有別的包袱未被發現。」
「既然兇手將第一個包袱扔在了破廟,其餘包袱也多半扔在了不易引人注意的地方。」
「你等務必在全城仔細搜查,破廟、廢宅、荒田、橋洞、棄船等區域尤其需要注意。」
常言道新官上任三把火,十幾名捕快得到指令不敢怠慢,紛紛提刀外出。
眾人走後,王之渙思考再三,覺得當務之急還是得把仵作陳初請回來協助驗屍。
此時衙門裡只剩下一個文書,年紀約五十上下,名叫謝文清。
「老謝,你可知道陳初住在何處?」
謝文清正忙著整理有關碎屍案的歷史卷宗,可沒想到新來的縣尉並沒有急著翻閱而是打聽起了陳初的下落。
他微微嘆了口氣,道「陳初當時走的十分堅決,只怕再也不會回來了。」
此案沒有一名專業的仵作驗屍,斷然難以尋得蛛絲馬跡。
若是此案不破再生新案,縣尉一職可以說也就到頭了。
眼看碎屍即將完全腐爛,王之渙鐵了心要將陳初找回來,於是他問起了陳初的情況。
「你可知道三年前是何緣由導致陳初與當時的縣尉起了衝突?」
謝文清搖了搖頭。
「我與陳初的父親也算舊相識,據說橘縣最早發生的一起碎屍案在六十五年前,便是陳初的祖父驗的屍。」
「驗屍后僅過了一個月,陳初的祖父突然上吊而亡。」
「陳初的父親受此影響,二十六年前再發新案時便與時任縣尉盧凌峰當場請辭。」
「那年陳初剛滿一歲,其父屬晚年得子,作為縣裡唯一的一名仵作,盧縣尉沒有將他強行留下想來也是因此。」
「後來,陳初子承父業當了一名仵作,性格一直比較隨和,可三年前卻突然像瘋了一樣。」
「陳初與彭縣尉爆發衝突之時,我也曾勸過他,可他眼神中流露出的桀驁,當真世所罕見。」
聽謝文清說完,王之渙不襟沉思起來。
陳家三代皆為仵作,想來定有一些不外傳的驗屍秘技。
由此,他更加堅定了要把陳初尋回來的決心。
問到陳初的具體住址后,他立即騎馬飛奔而去。
過了整整一個時辰,經過多方打聽,王之渙終於來到陳初的屋子門口。
房門大開,於是他便大聲叫了幾聲,卻無人作答。
事態緊急,王之渙不得不徑直走了進去。
進門后,只見房屋的中間擺著一張木質書桌,木桌後面的牆壁上掛著一張華佗的畫像。
房間的角落裡,立著一張人體脈絡圖,圖上還插了幾根銀針。
若是不知道屋主乃一名仵作,說是一名郎中也完全不為過。
此時,木桌上的一件物品吸引了王之渙的注意。
是一張用硬紙折成的三角形紙包,上面畫著兩條藍色的杠。
王之渙看到這個紙包,當場便震在原地,雙手都有些不由自主的顫抖。
「你是何人,為何私闖我宅。」
門口突然傳來一聲質問。
王之渙猛的一回頭,一名身材消瘦的男子手裡提著一把鐮刀赫然出現在了眼前。
男子炯炯有神的眼睛直勾勾的看人時,彷彿要將對方的心底看穿。
他趕忙行了個禮,道「再下乃橘縣新來的縣尉王之渙,敢問閣下可是陳初?」
陳初放下了手中的鐮刀以及身後的葯簍,得知王之渙的身份后他的眼神當中多了一絲不以為然。
「縣尉大人來我這裡作甚,我早已不是縣裡的仵作,鄙宅簡陋,招呼不周,我看大人還是請回吧。」
王之渙呵呵一笑。
「我都還沒說明來意,這便是要下逐客令了。」
陳初隨手拿起了一本醫術讀了起來,心不在焉的問了一句「不知縣尉大人來鄙宅所謂何事?」
「今日在城南破廟發現了一包裝滿了碎屍的麻布包裹,我打開一看已然生腐。」
「如今縣裡除了你再沒有第二名仵作,還請閣下同我回去驗屍。」
聽到碎屍二字,陳初的身子微微顫了一下。
下一秒,他卻故作鎮定的說「縣裡沒有仵作,可請南州的仵作前來協助,大人還是請回吧。」
陳初第二次下了逐客令,王之渙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只怕放眼整個大唐,再沒有比閣下更好的仵作。」
陳初這次將手裡的醫書徹底放了下來,臉上帶著幾分不解。
「此話怎講?」
這時王之渙將剛剛那枚三角形紙包舉了起來。
「因為這個。」
陳初微微一愣,立即起身欲將三角形紙包搶回來。
「此物有毒,還請縣尉大人快快放下。」
王之渙一把將手束在了背後,道「此物乃葯,如何有毒?」
陳初這下徹底的愣在了原地。
「你可認得此物?」
王之渙重新將三角形紙包舉了出來,在陳初的眼前晃了晃。
「此物乃阿莫西林,不知對否?」
陳初一把抓住了王之渙的胳膊道「你也是現代人?」
王之渙當即點了點頭。
「這種包裝古人不知,我又怎麼會不知道,況且葯封上的簡體字清清楚楚的把藥名都寫了出來。」
「這..這,我不是在做夢吧?」
王之渙苦笑了兩聲,道「我也希望是在做夢。」
兩人徹底打開心扉,足足聊了一個時辰。
陳初本是H市第一人民醫院的副教授,那日在手術室進行著一場長達八小時的手術。
估計是勞累所致,手術剛做完便覺得一陣頭暈目眩。
眼前忽然一黑,再睜開眼時已來到了大唐成了橘縣的一名仵作。
適應新的身份后,他接到的第一個案子便是三年前的那起無頭女屍案。
死者的手腳和頭顱皆被人斬去,陳初在女屍的腰間發現少了兩塊完整的皮肉,切痕十分完整。
他猜想原本兇手是打算進行更為複雜的碎屍,由於手藝不到位最後改成了肢解。
他料想兇手等到手藝精進,必會再作案。
可時任橘縣縣尉彭笠絲毫沒有破案能力,斷然的將此案說成是山裡的麻匪所為草草結案。
陳初氣不過與其大吵了一架,后索性辭職歸隱。
一來可以潛心研究古代藥草學,二來希望找到穿越回去的方法。
王之渙嘆了口氣,對陳初的遭遇表示了同情。
在現代,因工作上的分歧跟上司大吵一架可以握手言和。
可在古代,這叫以下犯上。
橘縣的一幫官吏沒有為難於他已是格外開恩。
當他將自己的履歷以及穿越后的經歷說出來后,便再次邀請陳初回去協助驗屍。
「憑我三十年的刑偵經驗,這次不會再下逐客令了吧?老陳。」
陳初擺了擺手,尷尬的笑了笑。
「如果你同那些古人一般,我絕不會跟你回去。」
「可現在不同了,三年以來我也想了很多,常言道既來之則安之。」
「整天窩在這窮鄉僻野也不是辦法,等我收拾一下便同你回去。」
王之渙心裡的喜悅簡直溢於言表。
找到個同為現代人的副教授有共同的話題不說,憑陳初古代與現代相結合的醫學經驗,驗屍還有何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