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火隕天災
花雲郡。
「娘親,太陽怎麼不落山呀。」
「別看!當下被燒壞了眼睛!」
原本平靜的郡城,此刻無數百姓拖家攜口地出逃,而上方百里內的天穹,已經如同沸騰的鐵水一般,蒸騰的火雲里,無數道劍光織成囚牢,封鎖了火雲源頭。
此時的花雲郡,已然如同炎炎夏日一般,天地間一片赤紅。
「快離開此地!」不斷有御龍京的修士催促百姓離開,「再不走,等火隕天災降下來,全家都要送命!」
「可仙師大人,俺家裡的麥穗可還沒有收啊……」
「生死關頭了,區區幾根麥穗算什麼?!別給我們添麻煩,快滾!」
御龍京的修士一肚子火,作為築基修士還沒有資格去獵殺隕獸,只能在下面打打雜。
巡邏到一片麥田時,果不其然又發現幾個一團黑火墜向花雲郡郡郊,田間還有幾個正在搶收稻穗的農婦。
修士本就焦躁,此刻更是勃然大怒,剛要罵出聲時,天上一陣刺目的光芒閃過,一團火隕從火雲里降下。
「火隕要落地了!」比起發獃的凡人,修士們當然知道火隕的可怕,還未等他們逃走,一道雷光從花雲郡郊外、火雲最密集之處掠出,擊碎了燃燒的火隕,使之分裂成百十塊細碎的火流星。
大部分火流星被那雷光接連消滅,只有寥寥數塊墜落下來。
不過饒是如此,第一塊墜落在山林里時,還是點燃了整整一座山頭。
「這就是……火隕天災。」御龍京有些第一次面對火隕天災的修士紛紛露出懼色。
「別發獃了!有塊火隕朝我們這邊來了!快擊碎它!」
年長些的修士匆忙下了命令,但不止沒有人動,還有不少人本能地御劍往反方向逃脫。
第一個人開始逃走後,接二連三的、其他修士也都一言不發地御劍飛走,只留下那田中的抱著稻穗的幾個農婦,獃獃地看著那火隕朝自己墜落下來。
完了,都完了。
可惜了這田裡的穗子,今年……是個豐年呢。
「救……」救救我們,誰來救救我們。
農婦只來得及哭叫了半聲,就感到一股灼熱的炎流從頭頂上方劃過,身邊的稻穗被熱浪捲起,一聲驚天動地的炸響在耳邊響起。
片刻后,
她抬起頭,只看見紛紛揚揚的金色稻屑中,頭頂上方懸停著一個女子的身影。
她手中緊緊抓著一團隕火,半邊衣袖被隕火焚燒至上臂處,隕火瘡直接將她整條手臂燒得焦黑,嘴角當場溢出了血。
農婦獃獃地看著她,對方咳出一口血,不在意地抹掉,對她說道:
「性命為重,快走。」
農婦一聲謝卡在喉嚨里,見到後面一道金色的劍光落下,連忙抱著稻穗逃出了這片田地。
「我沒想到,你還真的是捨己為人的這種人。」
「我體質和他人不同,師叔們給我試過,隕火和燬鐵都不怕的。」
「你大可用劍斬碎它。」
「她們既然拚命來收,說明這口糧命系全家,若用劍斬開,隕火落在稻田裡,這一家人的生計就完了。」
障月沉默了半晌,問道:「誰教你的這些聖人仁心?」
「人間行走多了,本心自悟而已。」
李忘情說罷,咳出幾口內傷的淤血,隨後一掌拍在自己焦黑的手臂上,其黑色的焦殼落下指甲蓋大小的一塊,其下面又是一副新生的白皙皮膚。
不知道是不是障月如影隨形的緣故,此隕火之創,好似沒有看上去傷得那麼重。
正這麼想著,手臂上忽然感到有被輕輕握住的感覺。
「往還易成。」
這聲音在耳邊落下,李忘情微微睜大了眼睛。
雖然傷害在,但她感到手臂一點也不痛了。
「你……換走了我的疼痛?」
「我偶爾也想試試疼是什麼滋味。」
「那、那那那……」李忘情結巴了一聲,「我這回要付什麼?」
「這是普通的賜福,我不想打你什麼歪主意的時候,不會奪走你什麼的。」
「……」合著你之前沒少打我歪主意是吧。
李忘情滿腹抱怨沒處撒,她落在田埂上,雖然不疼了,但這一下過後多少有些站不穩,此時一個剛才起就被嚇到的人出聲道:
「姑娘,你沒事吧。」
李忘情回眸看去,身後是個紫衣金冠的年輕人,他似乎也是剛好要趕來接這火隕的,只因一眼撞見她在徒手扛隕火,這才停下來與她攀談。
「呃……我沒事,有法寶護身才敢如此施為,閣下是?」
簡明言先前破了月老廟的陣后,因為消耗過大昏迷過去,被御龍京的人扛走了,只不過半路上醒過來,覺得不能放任花雲郡的事不管,便又殺了回來。
豈料一回來,就看見自家御龍京麾下的修士狼狽逃竄的情景。
之前逃走的御龍京修士見了他,連忙趕回來。
「二……」
簡明言當場氣不打一處來:「你們是沒見過隕火,還是手上沒有劍?這麼多人合力一擊,隕火豈會落地,像什麼話!」
那御龍京修士一臉為難:「我們不過築基、開刃修為……」
話說到一半,他們的視線不由得投向了滿身狼狽的李忘情,她生得清麗,此時發梢凌亂,衣袖破碎,頗有些惹人憐愛。
而且,這也是個開刃修為。
當真是不要命了。
「修為低?就讓一外人替你們護著平民?」
「花雲郡雖剛入我御龍京不久,但只要加入便是我御龍京的子民,天災之禍責無旁貸,讓外人為我御龍京拚命,顏面何存?」
「我把話放這兒了,再有臨陣逃脫者,以叛徒論罪!」
御龍京修士被吼得臉色煞白,簡明言罵完人,回過頭來,丟出一件他自己的品質不低的法衣給李忘情。
「你是行雲宗弟子?」
李忘情看了看眼前這華貴非凡的年輕人,十步開外便能感到一股切金境特有的鋒銳之意,再一低頭,見他丟給自己的法衣也是一樣華麗無比,對著上頭亮閃閃的雀金線很是沉默了一陣,試圖還回去。
「前……輩不必如此客氣,在下愧不敢當,其實我乃行雲宗李——」
修界論修為排輩分,對面劍意外露,顯然是個切金境的,李忘情也只能認了。
「我骨齡小,道友相稱即可。」簡明言又推了回去,一臉欣賞道,「沒想到行雲宗也有如此血性之人,還以為都是你們上下都是像那礪鋒境的少宗主一樣,若非此人妄自尊大,豈會讓事態至此。」
李忘情:「……」
簡明言:「光顧著自言自語,道友也姓李,還未請教道友姓名?」
李忘情:「……」
李忘情:「在下李旺旺。」
李旺旺,好可愛的名字。
簡明言看李忘情的目光頓時溫和了幾分:「李道友義舉,可見是肝膽之士,將來成就必不下於折翎劍羽挽情,值得簡明言相交。」
聽到羽挽情的名字,李忘情忙道:「我路上聽聞我宗羽師姐也在此地,莫非也是來御龍京弔唁貴宗大太子的?」
「我兄長四個月前就失蹤了,作為婚約者,行雲宗現在才來關心……」簡明言冷哼一聲,接著又想到不應該遷怒,口氣緩和下來,「沒錯,我正要去與之會合,圍獵隕獸。」
「可否帶上我?」
簡明言打量了她一眼,此時李忘情一身的傷,有些不忍:「你只有開刃修為,又負傷在身,恐怕……」
「天災當前,即便不能參戰,我也願與同門共進退。」李忘情言辭懇切道,「可否請道友捎我一程?」
半點也不嬌氣,這等義士世上哪裡找。
一時間,簡明言眼裡的激賞已經好似要溢出來一般:「你傷勢太重,可要與我同乘?」
……搭個便車倒也無妨。
【老婆餅,你是個大人了,要自己飛。】
李忘情兩巴掌啪一下拍在自己耳朵上。
簡明言:「你怎麼了?」
李忘情調整好表情:「無妨,我尚能御劍,還請道友保重體力應對隕獸吧。」
這位旺旺仙子當真是十世修來的好人。
簡明言三度感慨,行雲宗有這樣心正無邪的女修士,他哥生前怎麼就看中個了品行不端的鐵廢物?
御劍中,李忘情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糾結好久,才忍不住問道:「簡道友,請問那個……我宗的李少宗主到底何處得罪了御龍京?」
她在月老廟裡自從進了棺材,確實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
「你說她?」簡明言面色不虞,「你可知為抗天災,御龍京、行雲宗、蘇息獄海所立下的《三都盟約》?」
李忘情點頭:「自然,我宗每個弟子都爛熟於心。」
三都盟約中,如果有「三都」修士發現隕獸降臨在對方地盤裡,匿而不報,致天災降下乃是大錯,輕則逐出宗門,重則廢掉修為。
這是對行雲宗、御龍京和蘇息獄海這三方的約束,有這麼一條在,三方勢力才不至於明爭暗鬥得太凶以致陷入不可挽回的局面。
「你們這位李少宗主,以為是蘇息獄海的罪者,便能隨意拿下,沒想到對方有召喚隕獸的后招,便導致了眼前這滿地瘡痍的局面。」
李忘情低頭一看,花雲郡中至少有五六處山林、湖泊、田地起了大火,只要天災還未消退,還會有更多的隕火降下。
「簡道友是聽誰講述的月老廟中情形?」李忘情問道。
「你們行雲宗落進月老廟的弟子自己說的,我沒留心叫什麼……一個個勾心鬥角的樣子,我最是看不慣。」簡明言說完,又回頭對她說道,「我可沒說你,哎對了,那行雲宗也未見得是什麼好所在,宗主也不理世事,不如來我們御龍京吧,我父……我御龍京太上侯對自家人向來是偏重的。」
鄭奇、白霞,應該是這兩個人了。
李忘情微微一蹙眉,暫且按在心裡,然後眼前出現的場面,也讓她沒功夫想其他的事了。
上百個修士結成的劍陣懸浮於蒼空之上,共同壓制住源頭的火隕不蔓延開,而在其正中央,那濃紅如岩漿的一片火雲里,劍氣穿梭不休,是劍修正在合力獵殺隕獸之態。
這就是,火隕天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