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美好的記憶

諸伏景光是一個不適合成為卧底的人，京極矢研比誰都清楚。

雖然他的暴露與他的「演技」無關，是公安內部出現的問題，但如此善良正義的人長時間留在這樣的組織之中對他精神的打擊是永久且致命的，京極矢研不會用對待降谷零的方法對待諸伏景光。

「hiro去過橫濱嗎？」

車當然是由諸伏景光來開，京極矢研第五次考科三掛了，又得從頭再考。

不過這還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駕校全額退款，求京極矢研另求高明。

京極矢研五次的考試，有三次都把考官教練的心臟病嚇出來了，駕校的名譽被嚴重影響，不敢再教他了。

「還沒有去過。」諸伏景光不知道該如何與如今的京極矢研相處，但因為依舊稱呼他為「hiro」，所以他下意識的繼續以大學時候的方式與京極矢研相處。

這也是矢研所期望的。

「想去海邊呢，鐳缽街的海景街道可以一絕哦。」京極矢研無比開心的說道，彷彿已經站在那裡，看見了期望的一切。

諸伏景光愣了下，「矢研去過嗎？」

京極矢研像是想起了什麼美好的事情一樣，臉上的微笑變得真誠了許多，「是啊，去過，那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記憶。」

那個時候真的很快樂啊，孩子們都很爭氣，也沒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擔心，無論是這個世界還是自己的世界，在他的眼中都是和平寧靜，充滿美好與未來的。

但有些東西，並不是閉上眼睛就會消失的。

京極矢研無法視而不見。

他在月光下孑孓獨行，是為了更早的看見黎明。

然後，他要讓所有習慣了黑暗的眼睛，看見朝陽的光芒。

諸伏景光彷彿看見了一個在黑暗中哭泣的人，他榨乾了自己的眼淚，然後是鮮血，最後只剩下撕裂的吼叫。

他呼喚著光明，追逐著彷彿並不存在的希望。

但他本身就是希望啊！

「祝你們，一路平安，達成所願，功成身退！」

剛剛…那是什麼？

「hiro，開車不許開小差哦。」

下一秒，彷彿這一切都只是他的錯覺，諸伏景光回到了喧鬧的道路。

諸伏景光深吸一口氣，他知道，他相信，他篤定，那不是錯覺！

一定，一定發生了什麼。

——

黑衣組織要和港口黑手党進行交易，黑衣組織里雖然都是普通人，沒有異能者，但它規模龐大，遍布全球，在這一方面是港口黑手黨比不了的。

但是港口黑手黨作為一個異能組織，是被劃為租界的橫濱毫無爭議的最強。

它的首領從不擴張自己的勢力，盤踞在橫濱，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保護傘一般的存在。

他們希望黑衣組織能幫忙運送一批軍火到橫濱，京極矢研這次來就是為了討論價格的。

這是一筆不小的買賣，還能順手要個人情，Boss還挺重視的。

「這裡…就是鐳缽街？」

諸伏景光也一直對鐳缽街有所耳聞的，橫濱以戰敗租界，混亂，□□火=並等標籤而聞名，而在這樣一個糟糕的地方，卻誕生了一片凈土。

衝突與反差永遠是人類最關注的東西。

更何況在警校的時候，介紹世界關係與局勢的老師專門提到過，甚至讓他們調查相關資料來研究鐳缽街能夠存在的原因。

但百聞不如一見。

在網上看到的無數的視頻，以及當事人的講述，到底不如親眼一見。

居民們臉上的笑容，孩子們奔跑的歡呼，已經足以說明一切。

「真好啊。」諸伏景光由衷的感嘆著，這樣美好的世界真實的存在著，就是對他們所有付出與痛苦的最好回報。

京極矢研贊同的點頭，帶著一絲詭異的驕傲自豪，「是哦，這裡真好。」

兩人一起走進這片桃花源，然後在一家溫泉酒店住下。

雖說是一起在走，但京極矢研就像無數次來過這裡一樣，沒有地圖也沒有詢問，徑直來到了這裡。

「交易要等到明天呢，在這之前先好好的享受生活吧？」

諸伏景光下意識的點頭，可回過神來后卻覺得他們像是在度假一樣。

實際上，京極矢研的確將這當成了度假。

和自己最好的朋友一起在最美麗寧靜的地方度假，大一就暢想過的未來，竟然現在才真正的實現。

「對了，便利店很受歡迎，經常去晚了就買不到的「快樂小蛋糕」，就是在這裡起源的哦。」京極矢研繼續介紹著。

諸伏景光有些驚訝，「誒？真的嗎，完全沒注意過。」

「快樂小蛋糕」已經是國民品牌了，是無論哪個年齡段都很愛吃的點心。

京極矢研點頭，「嗯嗯，而且這裡還有「快樂小蛋糕」現烤麵包店，一會兒吃完午飯可以去逛一逛。」

「好哦。」在京極矢研刻意的引導下，諸伏景光在此刻已經完全拋棄了他蘇格蘭威士忌的身份，陰暗的生活在此刻得到了喘息。

「話說…矢研對這裡真的好熟悉啊。」這不是試探，只是單純的感嘆。

這麼了解一個地方，如果沒有特別的理由，那一定是因為深愛。

京極矢研點頭，「人的一生那麼漫長，總會有幾段或好或壞的，刻骨銘心的記憶。」

在他們進入組織卧底之後，降谷零對諸伏景光說的關於京極矢研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我像是從未真正的了解過他一樣」。

但至少在現在，諸伏景光覺得矢研根本就沒有改變。

他堅信，當初一定是出現了什麼意外，京極矢研才會失蹤，然後進入黑衣組織。

「如果這段記憶是美好的，那就太好了。」諸伏景光開心的說道。

京極矢研也微笑著，「走吧，先吃午飯！」

——

矢研哥消失了。

不是指人，而是指大家的記憶。

識階依然存在，偉大的首領也存在，可大家都開始忘記與那個人相處的記憶，甚至是他的名字。

到最後，甚至連白瀨都下意識的忽略了矢研的存在，只有在中原中也提起的時候才會愣神的陷入消失的漩渦。

「矢研哥…是誰？」

而這一切都是太宰治說出那句「矢研他，根本就已經不在了」開始。有些時候，連中原中也都會有些恍惚，質疑自己那是不是他的幻想。

如果不是中原中也還記得翻看那些矢研哥寄回來的信件，他可能也會忘記矢研哥的存在。

如今，只有兩人記得的記憶讓中原中也憤怒又無力。

但是，更多的事情，是只有太宰治才知道的。

他是這個世界，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人間失格不僅僅可以消除異能，他可以引發特異點，強制將世界的離斷鏈接起來，然後從「真正的他」那裡繼承記憶。

這個世界的矢研，在另一個世界，竟是他最重要的哥哥。

太宰矢研，一個被「自己」送去主世界，然後又與主世界的「書」融合，創造了新世界的人。

怪不得矢研哥的異能會如此強大，他所「說」的話，都會像規則一樣被遵循。

因為他就是這個世界的本源，是「書」本身。

也多虧了這個新世界的「書」並不存在，「天人五衰」的悲劇沒能再次發生。

但他們記憶的消失，說不定與矢研哥本身的「願望」有關。

他的情緒被另一個世界的自己影響著，他的悲傷，他們的過去與未來，還有如切膚之痛的，摯愛之人的悲傷，都像真正的記憶一樣烙印在他的腦海之中。

雖然還有更多的疑問，比如這個世界的矢研哥有沒有失去了過去所有的記憶，如果沒有，那他到底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再一次面對他們，又是下定了怎樣的決心，才全力以赴的想要創造一個「美好的，充滿希望的」世界呢？

還有更多的疑問，比如他現在到底在何方，又在做些什麼，為什麼...要讓大家忘記自己。

「因為習慣了黑暗，所以就要讚美黑暗嗎？」

「我們卑微如螻蟻，可總有人需要仰望天空。」

找到他。

太宰治的心中出現了一個聲音。

找到他，然後告訴他這個充滿希望的世界正在延續。

只有他一個人知道「真相」，這也太不公平了，接受了你恩惠的人，怎麼可以忘記你的存在。

「清醒了？」太宰治站在鐳缽街防浪堤壩上修建的人行道上，這裡的海一如既往的美麗。

中原中也有些狼狽的站在太宰治的身後，手裡還緊緊的捏著一張信紙。

他不甘心，卻又無可奈何，最後只能無能狂怒般的點頭。

「清醒了。」

在幾乎所有人都忘記他的存在之後，中原中也的記憶和意志像是頑固的病毒，身體反覆的刪除，意志力又將記憶牢固在今天的腦海中。

如果不是特意放在枕邊的，由矢研哥寄來的信，沒有太宰治的提醒，他恐怕也和小夥伴一樣，忘記了「矢研哥」的存在。

「真羨慕你啊，該死的青花魚。」

「如果可以的話，我可是巴不得你能替我記得呢~」太宰治「不在意」的攤手，因為人間失格而存在的記憶，顯得那麼的滑稽可笑。

中原中也沒有反駁太宰的話，這樣的對話，幾乎每個早上都在進行。

矢研哥，你到底...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