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力量的代價:狼皮為衣
「我們當然請過獵魔人,甚至有人跋山涉水去請來了那位著名的女獵魔人『雨燕』。但是,結果都是一無所獲,在獵魔人們離開之後,小霧妖們會成群結隊地報復那些委託人,我們不是不想,是再也不敢了啊大師!」
吉爾斯說這話時雖然激動,但獵魔人能感覺到,那是出於恐懼,和無奈。
「也就是說,這個所謂的林中夫人,她能知道是誰背叛了她?」
「是的,大師,即便有些人發布委託時隱去姓名,或者刻意避開夫人的畫像,但都沒用!她都知道,就像兒歌里說的,沼澤里發生的事她都知道!」
看著吉爾斯越發的激動,獵魔人重新將那截斷肢拍在了他面前,嚇得酒館老闆一激靈,這才重新冷靜了下來。
「所以,你是冒著被報復的風險,打算委託我?」
韋爾恩直言不諱。
「大師,我原本沒有這種想法。可是,太多人因為那個該死的夫人丟了性命,老吉斯,老托克,他們都是善良的好人,他們不該有這個下場!我受夠了,真的,如果連您也拯救不了下瓦倫,這個村子也就看不到希望了。像這樣天天活在小霧妖的陰影下,活著跟死了有什麼區別?」
吉爾斯雖然聲音顫抖,但不難聽出,他是真的受夠了。
「你和托克很熟嗎?現在可以和我說說,他的屍體在哪裡了嗎?」
韋爾恩發現線索兜兜轉轉,又回到了老托克的屍體上。
但吉爾斯卻給了個意料之外的答案:
「我不知道。老實說,我不知道。大師,您應該比我更清楚老托克的屍體在哪啊。」
韋爾恩一挑眉,有些好笑地問:
「你說這話什麼意思?你的意思是,殺害老托克的怪物是我?」
「不不不!是這樣的,大師,您拿回來的這隻手,就是老托克的手,他是我店裡的老客戶了,他手裡的繭子我想忘都忘不掉。」
吉爾斯見獵魔人誤解了他的意思,連忙搖頭,有些不忍地指著桌子上的斷肢,解釋道。
「哦?也許你該知道一件事,這隻手,是我從一頭狼人身上砍下的,不是從它嘴裡奪下來的。」
「是的是的,大師,我明白這點,但問題就在於,您說的這頭狼人,他就是老托克。」吉爾斯說完,見獵魔人露出了疑惑的神色,連忙補充道,「我沒有開玩笑,那頭狼人就是老托克。這件事整個村子只有我知道,老托克夜裡聽見奇怪喘息聲就去貼了張告示,原本是留給守衛讓他們幫忙抓小偷的,但是第二天晚上,他在我的酒館里變成了狼人!噢!感謝老天,幸好那會是深夜,只有我和老托克在,不然我的那些客人肯定不會再來了!」
「等等,你和一頭狼人獨處一室,活到了現在?」
「呃,是這樣沒錯,我知道這話聽起來很奇怪,但老托克變成狼人後,還是老托克——善良,老實。只是,越接近月圓,他就越……呃,不像是他,所以我提議,讓他先去森林裡避一避。」
「那村子里的人為什麼都說老托剋死了?」
「是這樣,老托克逃到森林的那一夜,被村民看到了。第二天大家一查,發現老托克不見了,無奈之下我只好說怪物襲擊了老托克,所以大家都當老托克遇難了。」
「應該就是我遇到的那頭狼人,你可以放心,老托克還沒死。不然按照獵魔人的規矩,擺在這裡的戰利品就是他的頭了。」
「哦!那可真是太棒了!這是這段糟糕年月里我聽到最棒的消息了。
看來詩歌里說得對,獵魔人都有自己的道德理念,不純粹是獵魔機器。」
「可能你要失望了。事實是,在我要砍下它的頭時,發生了些小意外,被它逃了。」
韋爾恩聳了聳肩,他不知道別人,但他接受的教育是:獵魔人為了生存就需要狩獵魔物,不存在什麼高尚的動機,就像為了生存廚師得做飯,鐵匠得打鐵。
「很感謝您的坦誠,大師。雖然這讓我稍稍地難受了一下,但畢竟您也不知道老托克就是狼人對吧?」
吉爾斯到底是酒館老闆,還是懂些說話藝術的,剛才的話幾乎明示了自己的不滿,但又不至於讓氣氛太僵導致談話結束。
「如果沒人懸賞它的頭的話。」
「不不不!從來沒有人這麼說過,您接下的懸賞是調查神秘的喘息聲,對嗎?不是什麼糟糕的謀殺委託。」
吉爾斯看上去非常認真,可以看出他是真的在乎這位狼人托克。
「準確來說,狼人委託屬於獵魔委託。不過你要委託的內容是什麼?具體些。」
韋爾恩眯起眼睛,這才是重點,自己肯定是要完成委託的,如果能順便賺點克朗,為什麼不呢?
「當然是除掉林中夫人,還有,如果不算太晚的話,請解除老托克的詛咒。」
「我不能保證一定能除掉林中夫人,據我的了解,這個老巫嫗在威倫起碼有上百年的活動歷史,簡單來說,我也不清楚那究竟是什麼鬼東西。但解除詛咒嘛……」
「您有辦法?」
「完全沒把握!」
獵魔人說這話時,莫名地理直氣壯。
「那您是要拒絕委託嗎?」
吉爾斯看起來有些失望。
「不,我的意思是,我不能給你任何保證。但你放心,如果完不成委託,我也不會來要賞金,你也不會損失什麼。」
「好的好的,那需要商量一下委託的價格嗎?」
「當然,就當是,給我些額外的動力好了。」
「是這樣的大師。林中夫人的報復已經讓村子里許多人失去了妻兒乃至父母,如果您能殺了她並帶回足以證明成果的戰利品的話,下瓦倫村將會湊出300克朗答謝您。我知道這有些少,但希望您能諒解,發生如此多的悲劇后,村民死的死走的走,實在湊不出更多錢了;至於老托克,我也明白解除詛咒很困難,算是我的私人委託,如果您成功解除了他的詛咒,我叔叔吉斯房裡的一切財物,就都是您的了。他畢業於牛堡大學,屋子裡有許多我們這群鄉巴佬用不上的東西,也許正是您需要的。」
「林中夫人的價格少了,但算你走運,我和這個老東西有些私人恩怨,這委託我接了。至於狼人詛咒的報價,我討厭不確定的事物,能再多給我幾瓶蘋果汁嗎?」
「可以,沒問題!如果您完成了委託,以後您來下瓦倫用餐或歇腳,都將是免費的!」
吉爾斯忐忑的心終於放下,這個報價顯然在他的承受範圍內。
「好了,糟心的砍價時間結束,你還有別的要補充的情報嗎?越多越好。」
吉爾斯思索了一會,給出了一條無比重要的情報:
「大師,關於老托克變成狼人的緣由,也是因為林中夫人。」
「嗯哼?」
韋爾恩哼哼一聲,示意老闆接著說,他並不感到意外,威倫這破地方的破事,大多都是老巫嫗搞得鬼。
「是這樣的,老托克是林中夫人的狂熱信徒,他常來我店裡也是為了向那副掛毯禱告。念來念去其實就一件事,就是請林中夫人殺死林中的小霧妖。」
「吼吼,你這位朋友是不是腦袋出了問題,按照你的說法,這小霧妖就是林中夫人召來報復你們的,他還指望著林中夫人能夠殺死它們?」
「大師您說得很對,我當初也是這麼勸的,但您也要理解,老實的庄稼人腦袋是死的,在他看來,下瓦倫這些年已經學到教訓了,並且恢復了祭祀,林中夫人是時候該收回她的怒火了。」
「他很討厭小霧妖?」
韋爾恩喃喃道,他突然想起了,在樹林里發現的小霧妖死狀凄慘,正是狼人托克的手筆。
「是啊,托克一直是忠實的林中夫人信徒,但有次小霧妖襲擊村子時,當面抓走了他的女兒……可憐的托克,從那以後,他的精神狀況就不大好了,總是固執地認為是自己不夠虔誠,林中夫人才降下懲罰奪走他的女兒,還不止一次醉酒後揚言要殺了那頭奪走自己孩子的小霧妖報仇。」
「得罪不起林中夫人,所以遷怒那些小霧妖嗎?老實說,我對這樣的人喜歡不起來。」
「大師,其實托克也有很多討人喜歡的點,比如,比如他的……」
見獵魔人直言對托克的厭惡,吉爾斯坐不住了,要是獵魔人因為這個原因不去救托克,那就糟了。
「放心,私人感情左右不了公事。我還是會想辦法救他的。」
韋爾恩聳了聳肩,要說托克這樣死板的人哪裡錯了,恐怕就是生在了威倫,生在了老巫嫗的眼皮子底下。
「那就好,那就好。有一天,老托克的祈禱終於得到了林中夫人的回應,這也是一切悲劇的開始。」
「啊哈,回應了,不得不說這位林中夫人比一般的神靈要親民啊。」
「哎呦,我倒真希望她永遠高高在上!某一天清晨,老托克在自家的門口找到了一件縫製好的狼皮,莫名奇妙套上之後,他自稱聽到了林中夫人的旨意,說他的誠意打動了夫人,夫人要他自己成為狼人,親手向小霧妖復仇。我聽他說了這事後,幾次勸說要他把狼皮燒了,但他不肯,還說這是林中夫人的恩賜,是他復仇的資本!您說得很對,他腦子的確是壞了!」
吉爾斯說著,右手往桌子上狠狠一砸,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哦,幸虧他沒照你說得做。」
「大師,您的意思,我不太明白。」
「狼皮詛咒,很老套的詛咒方式,但當受害者第一次穿上狼皮后,狼皮就是他的一部分了,你要是真把狼皮燒了,就是你,親手把你的朋友燒死了,好像也不錯?」
「大師,您就別說笑了,那不如燒死我!」
吉爾斯大驚失色,滿臉寫著后怕。
「還有件事,托克既然要殺死小霧妖,但這東西長相區別又不大,他怎麼知道自己的仇人在哪?還是,他真的打算把整片森林都清理一遍?」
「大師,每次負責抓人的小霧妖都是同一隻,和其他的都不一樣。」
「怎麼說,長得特別丑?」
「那隻小霧妖,是綠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