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流浪貓:雨夜屠夫
獵魔人凌厲地刺出鋼劍,劍鋒沒入一頭巨食屍鬼的脊背,又從它的胸口探出。
但與此同時,那頭魔物脊背上倒豎的尖刺也將獵魔人的手心扎穿。
韋爾恩咬著牙抽出了鋼劍,橫移幾步,反手一劍砍下巨食屍鬼的腦袋,魔物漆黑的血液中摻著一絲鮮紅——那抹紅來自獵魔人千瘡百孔的手。
無頭的巨食屍鬼踉蹌兩步,轟然倒地。而它的周圍也零零散散地橫著幾具同類的屍體,其中還有幾團炸得不成樣子的肉沫,散發著排山倒海般的惡臭。
「喔,我必須要說,傳說可從沒提過獵魔人這麼能打!」
在一旁觀戰的騎士也因剛才羞辱獵魔人的行為而感到一陣后怕,他作為一名騎士,也有過隨軍討伐食屍鬼的經歷,自然也清楚這種如豪豬般背生骨刺的大型食屍鬼有多難對付。
韋爾恩忍痛將劍收回劍鞘,又從草藥包里取出一卷白凈的麻布,自行將雙手包紮完畢,再取出一名調製好的燕子魔葯一飲而盡。而等獵魔人處理完傷口,走回到眾人面前開口第一句話就是:
「五頭巨食屍鬼,三頭腐食魔。一共是兩百弗羅林,獵魔人工作,概不賒賬。」
騎士皺起眉頭,狐疑道:
「我有發布過委託嗎?」
「沒有,但這些食屍鬼是在你們騎士團的地盤上。」
「魔物的腿在它們身上,這又不是我們能決定的!」
騎士近乎是下意識地用了流氓的邏輯來拒絕支付報酬。
「一句話,有沒有錢?」
韋爾恩也懶得廢話,簡單直接地問道。
「你,你要幹嘛,我們團長可是非,非常護短的啊。你要是來硬的,絕對沒有,沒有好下場!」
見識過獵魔人的恐怖戰力后,騎士的底氣嚴重不足,色厲內荏地威脅著。
「放心,我是獵魔人,不是土匪。不過你的馬鞍好像不錯,應該值個兩百弗羅林吧?」
獵魔人平靜地說著。
「差不多吧,畢竟用的上乘皮革……你想幹嘛!」
「馬鞍放在馬身上,不是你能決定的。」
韋爾恩用似曾相識的語句回敬了騎士。
「那也是放在我的馬上!」
「但過一會,就是在我的馬上了。」
獵魔人自顧自地從騎士的坐騎上卸下馬鞍。
那名騎士在一旁看著,這名獵魔人身上的魔物血還沒幹,他實在是沒那個膽子跟這位煞星決鬥。
看著蘋果身上嶄新的馬鞍,韋爾恩滿意地拍了拍手。
騎士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反倒是獵魔人開始關心起他來:
「這裡沒你的事了,你該回去了。」
「我這,這怎麼回去……」
騎士看著自己的白馬光禿禿的後背,欲哭無淚。
「沒有馬鞍就騎不了馬嗎?現在的騎士啊,真是太脆弱了。」
「不是,這不是你……」
「好,我懂了。這馬鞍跟了我幾個月,現在吃點虧,送給你了。」
韋爾恩做出一副忍痛割愛的樣子,將手裡剛換下的馬鞍塞給了騎士。
「咳!」騎士重重地咳嗽一聲,緩了好久才咬牙切齒地回道,「我謝謝你啊!」
「應該的應該的。」
獵魔人也客套了幾句,然後轉身向同伴們擺出「他還得謝謝咱」的勝利者姿態。
見此情形,騎士不自覺地攥緊了拳頭,但又想到了獵魔人恐怖的戰力,
剛鼓起的勇氣瞬間又癟了回去。
等那黑晶騎士團的騎士離開后,半身人米諾斯連忙湊了上來,擔憂地勸道:
「韋爾,稍微有些過火了吧。一個騎士雖然微不足道,但這十五教區就是這群叫黑晶的流亡騎士團割據的,得罪了他們的人,恐怕接下來在這的日子會不太好過啊。」
獵魔人一改剛才嬉皮笑臉的神態,漠然反問道:
「那你是覺得,他們抓食屍鬼過來又不負責清理就不過火了?」
「這,這倒也是。」
「而且,當獵魔人要是連這點工錢都討不到,還是去雜技團當小丑比較好。」
韋爾恩雙手環抱胸前,一股子要債大師的風範。
「那你為什麼不要那個東方女人的賞金呢?」
「因為那裡有詐,那幾個跟在粱菁身後的聖裁軍士兵腰間戴著阻魔金手銬,明擺著是要抓人,那裡除了一頭半死不活的沙爾瑪還有誰?我還能呆在那?」
「可以啊,韋爾,我還以為你只是耍脾氣不想要那壞女人的錢呢。」
「我有病?掙仇人的錢才痛快!」
「嗯,說得有理。」
米諾斯對此深表贊同。
「快來看!這裡,這裡有線索!」
另一頭,獨自在村裡晃悠的莉莉似乎發現了什麼,立馬扯著嗓子喊了起來。
獵魔人與半身人對視一眼,一同趕了過去。
「這是……」韋爾恩拿著一枚頗為突出的犬齒,將它放在陽光底下,陽光將牙齒內部照得一片橙紅,獵魔人緩緩說道,「這是一枚類人種族的牙齒,但沒有用來吸血的孔洞,可以排除吸血鬼。」
莉莉撇了撇嘴,不滿地說:
「哼,那這線索也太沒用了,這裡躺著的不都是人類嗎?都確定不了這牙是不是兇手的。」
「倒也不能這麼說,這些村民的屍體明顯都是劍傷,而且從屍體的分佈來看,兇手的屠殺只用了很短的時間,兇手沒有理由還用低效的鈍器折磨村民。」
「韋爾恩,你的意思是,這枚牙齒就是兇手留下的了唄?不對,作為平民你的想法還是太簡單了點,萬一這枚牙齒是兇案發生之前,甚至是之後留下的呢?」
罕見的,莉莉也參與到了動腦的行列中來。
「有這個質疑的態度很不錯。那讓我們先回到村民屍體上,你們也來看一下,米尼,人家小姑娘都不怕你躲那麼遠幹嘛?仔細看,這具屍體衣服的血跡,並不是常規的劍傷噴濺型血跡,反而是層次分明的浸染型血跡,說明出血時一部分血液被稀釋過,最為合理的解釋,就是兇案發生的當晚在下雨。再看其他屍體身上的衣物,不難發現也有同種類型的血跡,案發時一定在下雨,這枚牙齒內部沾有一滴乾涸的泥點,只有落在雨天的泥地里才會有這種情況,所以這枚牙齒掉落肯定是在下雨時,也就是兇案發生的時候。」
韋爾恩不緊不慢地列出證據,然後將那枚牙齒放到自己剛剛喝完的空魔藥瓶中,並用軟木塞封好。
「那我知道了!下雨的時候是……是,我那會兒還在當沼澤巫婆,什麼都不知道。」
莉莉從一開始的激動的神情漸漸變得尷尬,只能無奈地笑笑。
半身人也張了張嘴巴,感覺答案快到嘴邊了,卻又差了那麼一絲,自己咽了回去。
還是獵魔人率先開口:
「最近下雨的時間,應該是十三天前,當時我正在諾威格瑞獵魔,印象很深刻。」
韋爾恩所說的獵魔,指的正是和偽裝成克雷行長的高等吸血鬼傑克激戰的夜晚,當晚,諾威格瑞的天空就曾下起過大雨。
米諾斯也驚叫一聲,說道:
「應該是十二天前!我記得很清楚,當時有個牛堡天氣學者來看病,他當時看著屋外的暴雨還說過,北方和南方天氣幾乎差了一天。」
「很好,我們搞清楚了兇案發生的時間了,但這有什麼用嗎?」
莉莉好奇地問道。
「沒準能找到兇案的動機,米尼,南方你比較熟悉,十二天前,是什麼特殊的日子嗎?」
「沒有,我不記得那天有什麼特別的,連病患都是一樣醉醺醺的。」
「在北方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日子。暫時可以排除活人祭祀。這也不像是邪教儀式。對了米尼,雖然這麼問有些冒犯,但,你還記得那個兇手是什麼時候來殺害你親人的嗎?」
韋爾恩問道。
米諾斯的面色有些掙扎,但還是強迫著自己回憶那段痛苦的往事,最後,卻給出了一個驚人的答覆:
「我的天,如果我沒記錯,那就是十五年前的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