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苗圃（下）
淡藍色的天空還有些陰沉，太陽也見不著一點蹤影，天安門的廣場上已經慢慢匯聚了至少五六百人，時刻有低聲交談的聲音，更有人舉著手機四下拍攝。
場面有些嘈雜。
易鋒饒有興緻四處張望，發覺除了少數外地遊客，更多的還是燕京本地人，畢竟現在也不是啥節假日。依仗著身高，他甚至發現不遠處幾個環衛工人的身影，他們站在一起閑聊，時不時望著這邊的方向，很有摸魚的嫌疑。
時間4點三十。
人群開始自發朝著易鋒幾人的方向靠攏，很多早有準備的人直接將自拍桿拿了出來，讓易鋒感慨還是盧指導老辣，凌晨三點就帶著他們上了預約車往這邊趕。
縱然這樣，他們也沒趕上最好的位置，好在算是擠進了前排，以他們的身高完全能夠看到完整的儀式。
人群慢慢安靜下來，廣場也慢慢凝聚出淡淡肅穆的氣氛。
然後，大致4點50不到，三軍儀仗隊的隊列出現，易鋒聽到身後不遠處有女聲驚呼一下，然後又大致是捂上了嘴，不由稍稍撇嘴，心說這還沒真正開始呢。
然後，隨著一聲響亮的口號，儀仗隊開始正步走。
易鋒的寒毛一下就豎了起來！
他曾在電視上網路上短視頻上看過很多升國旗儀式，但除了自豪和震撼，最多也就是遺憾自己沒有機會現場看上一次。
現在看到了。
他的整個人都死死綳著，看著儀仗隊放慢節奏的正步，完全忘記揮舞手中的小國旗。
震撼？
是，但不全是。
彷彿有一股熱氣自丹田升起，然後直衝天靈蓋，將他所有的思想，所有的感慨都沖得一乾二淨，視線所至，只余那隊昂首挺胸的身影。
那一聲「啪」「啪」「啪」的腳步聲，一下一下像是直接錘在了他的心口上，直讓他呼吸急促，喘不過氣來。
「呼——」
正步過後，易鋒長出一口氣，然後稍稍偏頭看了看正在抹眼睛的楚陌。
他輕輕撇嘴，然後看到楚陌努努嘴示意他的臉。
易鋒再撇嘴，眼睛眨巴一下，然後像以前吹額頭劉海一樣呼地向上吹一下，呼地再吹一下，就是不肯用袖子擦。
BJ啥都好，就是霧靄太重了。
易鋒嘀咕一聲，視線左右轉移，才發現身邊好多人都在悄悄抹臉或是抹眼睛。
他有些得意，我就說吧，霧靄太重，若不是擠到前面來，怕是連儀仗隊的帽子都看不全。
然後，前邊一個阿姨轉身遞過來一張紙巾，讓易鋒瞬間怔住，恨不能馬上找個地縫鑽進去。
不是阿姨，些許霧靄凝成的水珠而已，用不上出動紙巾這樣的大殺器吧？
周圍有低低的輕笑聲響起，連盧指導都看了過來，易鋒一把接過紙巾，快速胡亂抹幾下，將紙巾揣到衣兜，想給阿姨鞠個躬但空間有限，只能假模假樣對著阿姨敬了個還算標準的軍禮。
周圍又是一陣低笑，阿姨也笑著拍拍他的胳膊，回頭繼續看儀式。
丟大臉了！
易鋒身高太高，對於看儀式倒是方便許多，但也很是吸引視線，這如同默劇的一幕至少吸引了上百觀眾看過來。
易鋒暗暗祈禱，千萬別被自媒體拍到，要不被作為素材發到網上，那還不直接社死？
好在，開始奏國歌，升國旗了。
他強自鎮靜和大家一起小聲唱著國歌，然而好幾百人的聲音匯聚一起，
依然是頗為響亮，然後大家悄悄加大點聲音，合唱也慢慢雄渾起來，嘹亮起來。
國旗慢慢上升，易鋒昂首挺胸行注目禮的時候，卻是想要趕緊看完儀式，快些逃離心目中憧憬已久的天安門廣場。
「小夥子，第一次來BJ？」
可惜前面的阿姨是個熱心腸，儀式過去人群開始散開的時候，她還特意回頭和易鋒說話，從根本上絕了易鋒第一時間逃跑的心思。
「對啊，阿姨！阿姨您是本地人吧？」
「聽口音，四川來的還是從湖北來？」
「四川。」
阿姨伸手拍拍他胳膊，大聲道：「四川小夥子，燕京歡迎你！」
易鋒低頭和熱心阿姨抱一下，心裡暖暖的感覺也沒那麼丟臉了。
……
「呼！」
楚陌下唇翹起，猛吸一口氣然後向上吹，只不過動作才只是開了個頭，整個腦袋就被一隻強壯的胳膊圈住，不由自主跟著向右倒。
「鋒哥我錯了，真錯了！」
易鋒單手拿著一罐飲料，認真看著楚陌掙扎扭曲的臉：「哥發現，你小子最近很跳嘛！」
「練膽啊鋒哥，你教的！」
易鋒不為所動，依舊死死圈住他：「不錯的理由，口才也有長進，諾，看那邊的美女姐姐，去表白一次哥就放過你。」
楚陌歪著腦袋直翻白眼：「鋒哥你還是繼續夾著算了，難度太高了。」
易鋒給他鼓勁：「怕啥，別個是職業的，最多也是溫柔拒絕，而且格外禮貌，這不是最好的練膽對象嘛？換了大街上，少說也是一個巴掌過來，遇到練家子至少躺倆月。」
黃柯在一邊偷笑，莫非易鋒曾經和酒店服務員表白過？
楚陌卻是打死不幹，而且不再掙扎直接癱在易鋒懷裡：「是不會出事，但很大可能直接社死。」
易鋒沒好氣道：「喲，你小子也知道社死？挺前衛啊，網路用語都學會了。」
楚陌嘿嘿笑，然後果斷認慫，幫助易鋒分析昨天的糗事到底有沒有被人拍到的事情，直到盧指導姍姍來遲。
「先吃早飯，然後去訓練。」
盧指導感慨幾個小子挺積極：「本來想的是聯繫一所學校，不過也就一天時間，咱們隨便找個健身房活動一下就好。明天正式測試，需要保持肌肉狀態，至少要活動開。」
他看著易鋒道：「下午簽到你們就不用去了，好好準備，真要被第一輪刷下來就好看了。」
易鋒乖巧點頭，體側他是不虛的，就是後面的技術測試讓他心頭有些打鼓；不過回頭來想，真要什麼都完美了，還來訓練營幹嘛？
他念叨一句，提起背包和倆小夥伴跟著盧指導屁股走，甚至輕輕地哼著小曲。
……
國家體育總局，籃球訓練中心。
易鋒胸前掛著號牌，隨著人群走進這個國家籃球隊的訓練基地，著實有些興奮。
其實訓練中心的布置和其他籃球訓練館大同小異，但他就是感覺這裡和十一中的訓練館有很大不同，至少很是有幾分神秘色彩。
可惜給他仔細探查的時間不多，看到場館四下都有年輕球員開始熱身，盧指導也徑直帶著他們去更換訓練服，那一副老馬識途的模樣讓易鋒一陣羨慕。
「看到剛才的榮譽通道沒？所有國家隊的球星都在上面了。」
易鋒碰碰楚陌肩膀，楚陌點頭：「聽說還有一條通道全是女籃隊員，正門還有真正的榮譽館，獎盃都擺那裡的。」
易鋒嘿嘿笑：「等測試了，咱們一起去看。」
盧指導是真的輕車熟路，畢竟曾經執教過國家青年隊，算是這裡的老常客。
換好訓練服，易鋒三人也不再閑聊，一邊熱身一邊打量越來越多的球員，和他們基本一個年齡段的球員們。
他們看到了李彥和長春一中的幾名球員一起說說笑笑熱身，看到了曾經在電視轉播中認識的幾個明星球員，直到人越來越多，不太好做分辨才安心熱身。
測試，其實對於運動員來說算是家常便飯。
每一年，學生球員都至少要經歷兩次正規的測試，包括醫學、體側、技術測試等等，像易鋒去年因為暑假的變故，幾乎是連天的測試都快要將他測麻木了。
今天的測試主要是體側和技術，至於醫學測試，有著嚴謹檔案存在，不合格的同學根本就來不了燕京。
臨近八點的時候，開始有工作人員入場維持秩序，大家也都停止熱身，按照號牌編號排成隊列，或緊張或輕鬆等待測試的到來。
測試在附屬場館進行，分十組，易鋒也終於見到了老姐口中的師姐們，來自老姐大學的自願者。
當然，他猜測可能也有其他學校的志願者，不可能讓老姐學校包圓了去。
輪到易鋒幾人的號碼段，時間已經九點出頭。
還是標準的那一套。
易鋒大致看了看，除開一些有著志願者陪同觀摩的國外專家，進行測試記錄的還是咱們華夏工作人員。
他心下得意，那點不自在也一掃而空。
測試很順利，除開身高體重等基本測試，他也算使出了吃奶的勁頭，尤其是拿手項目速度和彈跳，引起一陣陣壓抑著的驚呼聲也始終綳著臉，讓自己保持著一定的緊張感。
盧指導那老頭雖然會騙人，但在這大是大非的重要事情上還是挺可靠的，他技術測試成績肯定一般，不抓住機會在體側里拿到好成績，真被刷下去才是最大的冤枉。
體側過後，就是技術測試了。
時間緊迫，哪怕臨近午餐時間，工作人員也是分批用餐保持測試進行。
易鋒仔細看著一項項技術測試項目，眉頭微微打緊，通篇看下來，自己想要拿到好成績還真是有些艱難。
好在，雖然是初學者，但在易神光環籠罩的這一年，他的技術也算勉強跟了上來，不至於有明顯的短板算是唯一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