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山野殘魂
正值中午時分。
艷陽高懸。
春寒未了，但在日頭下曬得久，後背也起了薄汗。
「舒毅，你還好嗎？」陳靈韻很快從震驚中反應過來，一下注意到對方完全沉下來的臉色。
「沒事。」
他搖搖頭，皺起的眉頭舒展開，神色也逐漸緩和下來。
邊說，邊接過樣本收集盒和記憶金屬，反手轉化成一把鑷子，切下些許放好后；又從盒子中直接取出一支鈦合金的冷藏小管，裝了1ml左右的植物汁液。
認真工作的男人，身上有種難以言說的魅力。
舒毅全程專註的狀態，讓陳靈韻看入了神，直到對方的喊了她一聲，神遊天外的思緒才被拉回到現實中。
「東西收好，接下來去邊緣的位置巡視一圈，你有什麼其他的意見嗎？」
清冷的嗓音傳到耳邊，陳靈韻眨了眨眼，抬頭恰好對上對方的視線，明明眼前的人一句話沒說，她腦子卻頓時一片空白，胸口也悶悶的，有種小鹿亂撞的感覺。
「靈韻？」
「哦，我沒什麼意見，都聽你的。」
陳靈韻連忙錯開他的目光，故作淡定的回應。
雖然對她略顯得局促的態度感到疑惑，但舒毅並沒有追問是什麼原因，也無暇顧及。
自從分析結果顯示，灌木汁液與人血成分有高達98%的相似度后，他的心中便陡然生出了一種想法，就是儘快回到帝都那邊，將灌木汁液的樣本與王力的DNA序列做一個鑒定。
這次組織把自己調撥下來，看來是察覺到了點什麼。
出來這一趟，確實得到了不小的收穫。
心中還存在一個不小的困惑……
想到這裡，仰起臉看了眼高高掛在頭頂上的太陽，明晃晃的光線刺激得眼睛睜不開。
是真是假，今晚便知。
……
「哐當——」
陳舊厚實的木門被推開，由於用力過度，被甩到牆面上發出聲響，看著這木門搖搖欲墜的架勢，讓人不禁擔心它在下一刻會不會就此散架。
胖子推門的手停頓在半空，明顯愣了下。
再三確認衛生間的木門沒什麼事後，才松下一口氣。
隨手將毛巾搭在肩膀上，端著裝著臟衣服的木盆就往外走，嘴裡還嚷嚷道：「舒毅，輪到你洗澡了。」
話說出去，半天也沒聽到回應。
「？」
特意繞到房間那邊瞥一眼，卻發現裡面空無一人。
「奇怪，這小子去哪兒了？」
……
冷月高懸。
今天的天氣晴好，藍得發黑的夜空上沒有一絲瑕疵的雲煙，只堪堪點綴了幾顆暗淡的疏星。
夜深露重。
清風迎面拂過，帶著濕潤的涼意。
「窸窸簌簌」
踩在還算鬆軟的荒草地上，月光把影子拉得很長，與低矮的樹影交錯在一起。
明明沒有起風，身上卻陡然感到一陣寒意，連帶著裸露在外的皮膚，也本能反應的開始冒出雞皮疙瘩。
四周靜得可怕，除了自己的腳步聲，什麼都沒有。
過度安靜的環境顯得格外壓抑，讓人有種呼吸不過來的窒息感。
腳步聲戛然而止……
清冷的月色落在年輕人平靜的臉上，那雙形同黑曜石般的眼睛古井無波，似乎外界的一切風雲變化都與之無關。
「你……你是來找我的嗎？」
帶著遲疑語氣的聲音在腦海中冷不丁響起。
環顧四周，昏暗的環境里別說是人，甚至連個鬼影都沒有，然而聲音卻還在不斷響起，以及隨之而來的低低的啜泣聲：「請放過我好嗎？」
舒毅一言不發的站在白天那株矮灌木的前方。
此時只見他半垂下眼帘，從上衣口袋中掏出一把小刀。
抬起左手，用刀在掌心上劃開一道口子，溫熱的鮮血頓時從劃破的皮膚里冒出來，然後攥緊拳頭置於矮灌木上方，血從空隙處流下，滴落在青綠色的葉片上。
下一刻，出現了詭異的一幕。
血在接觸到葉片時，瞬間被其吸收殆盡，除了空氣中微弱的血腥味，什麼痕迹也沒留下。
「嗚嗚嗚——」
低低的啜泣聲逐漸明朗起來。
「程風，是你嗎？」舒毅淡淡開口。
此話一出，凄然的哭聲戛然而止，片刻後傳來激動的語氣：「你……你的聲音，你是舒毅？」
「是我。」
「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來找你。」
對方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事，沉吟片刻后，語氣忽然變得急切起來：「這是個很詭異的地方，你們趕快離開這裡，一刻也不要在這裡多待！」
「……」
舒毅的神情平淡如水，對王力的話一點也不感到驚訝。
他左手上的血還在往外流，不斷滴落在矮灌木上，葉子就像是不知足的深淵巨口，不管多少都如數吸收。
不多時，一道身影出現在面前。
程風的腿腳似乎是斷了，整個人的姿態是癱坐在地上的，他臉上滿是血污，眼睛位置只剩下兩個黑窟窿，胸膛被剖開，被折斷的肋骨還粘連著筋和肉，裡面的內臟空空如也。
半凝不凝的血，堆積在腹腔處。
可見程風在死之前，受了多大的痛苦和折磨。
由於被挖了眼珠子，就算是靈魂狀態，程風也沒辦法看到對方，久久沒等到回應，他原本激動的情緒逐漸變得低落，黑窟窿里開始流出血淚。
在組織里時，舒毅曾見過各式各樣的死因，但像是眼前這種慘無人道的手法，不管看過多少次，都會不由得發怵，令人髮指。
他的視線停留在對方身上，臉上局促的神情稍縱即逝。
「我知道。」
聽到這個回答，程風並不能理解對方的做法：「知道還不走？」
「開始就說了，我是來找你的。」
說這話時，舒毅的目光變得很幽深，清冷寒涼的月色落在他淡然的臉上，讓人無法猜透其心中到底在想什麼。
「夏成安瘋了，而我想知道你們那時到底遇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