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人血灌木

春末夏初，理應是草木蔥蘢勃發的時節。

站在地勢稍高些的土坡上，放眼望去，入目卻是一大片草木枯黃、半死不活的荒涼景象。

「靈韻，現在把『蜻蜓偵察機』放出來。」

「好。」

得到回應后，舒毅放下手中的望眼鏡，接著按下手腕上的電子環表。

一面呈待機狀態的操控界面即刻彈了出來，只見他的手指在界面上快速點擊，屏幕上靜止的畫面，各種指數狀態開始運轉起來。

乾淨利索的操作過後，停留在陳靈韻掌心上的「蜻蜓」，振動著翅膀飛向空中，並按照設置的飛行軌道行進。

不多時，「蜻蜓偵察機」從空中俯瞰的高清畫面，傳回到舒毅面前的操控面板上。

在低空時傳回的圖像，與他用望眼鏡親眼看到的景象別無二致，再繼續往更高處飛行時，畫面的概況逐漸發生改變……當達到將近七百米的高度，奇怪的一幕悄然出現在操控面板上。

這片枯黃的野地，範圍很大，從千米外的山林延伸至小鎮邊際。

野地的中央位置是隆起的土坡，約佔了整片野地三分之一的面積，由於範圍大且坡度小，如果不用高空俯瞰的方式，單靠肉眼等普通方式去探察，還真發現不了這種情況。

乍一看並沒有什麼，但越看，給人的感覺就月奇怪。

整片野地上看上去呈類圓形，與中間類方形的土坡相搭，看著倒像是幾百年前興盛的土葬墳場，而且草木都呈枯黃、了無生機的狀態，就好像被身下的土地吸光了生命力。

陳靈韻眼角的餘光，注意到舒毅臉上露出凝重的神色。

「怎麼了？你發現了什麼？」

舒毅沒有馬上回應對方，沉吟片刻后，才緩緩搖頭：「沒什麼，樣品收集盒帶來了嗎？」

「帶了。」她轉過頭，疑惑的注視著旁邊的人，問，「要採集什麼樣本？」

陳靈韻是純正的職場新人，大學剛畢業，就被家裡安排進這所平日里沒什麼事乾的研究院，要經驗沒經驗，專業還不對口，與大街上隨便抓的路人沒太大差別。

脾氣還有點小暴燥，與黃四年完全不對頭，也正是出於這個原因，吃完早飯後組配兩人小隊時，為了更好完成今天的考察任務，也就只剩下唯一與之不會拌嘴吵架的舒毅，能勝任這項「挑戰」。

站在某種角度上看，也不能怪黃四年對陳靈韻抱有鄙夷的態度。

就比如現在，她完全不知道要幹什麼。

「算了，把東西給我吧。」舒毅關閉了立體投影的操控界面，聽到對方的問題后，淡淡開口道。

「哦——」

陳靈韻從掛在腰間的挎包里，取出一方巴掌大小的金屬盒子遞給他。

注視著舒毅動作熟練的采點取樣，整個過程不過十分鐘。

把採集好樣品的容器盒子重新密封好，然後從地上起身，隨手將東西遞給跟在身後的人，從頭到尾都沒有說一句多餘的話、以及一個多餘的眼神。

她乖乖接過盒子，放回挎包中固定好位置。

面對舒毅冷淡的態度，陳靈韻始終沒整明白，自己大胸細腰腿長，長得還美，從小到大身邊的追求者數不勝數，怎麼眼前這人好像完全看不到似的？

難道她的魅力已經差到這種程度了嗎？

哼！她就不信了！

「舒毅，你看上去好厲害，接下來的考察事項，能教教我嗎？」少女甜美的嗓音里不自覺夾帶著一抹撒嬌的意味，

任哪個氣血方剛的年輕小伙能無動於衷？

「出任務前有一場新手培訓，你沒去學嗎？」

舒毅邊回應，邊環顧一遍四周，他的目光突然被百米外的一件東西所吸引，於是連個招呼都沒打，便快步朝其走過去。

再次被忽視，陳靈韻站在原地愣了愣。

「哼！」

她懊惱的跺了一下腳，緊接著小跑跟上去。

最終舒毅停下來，他此時目不轉睛的盯著地面。

循著其視線的方向去看，是一株其貌不揚的矮灌木，要真說有什麼特別的地方，那就是比周圍的草要高上那麼半截，以及葉子的顏色綠了那麼一點。

除此之外，別無其它。

陳靈韻左右眼的視力都是5.1，在百米之外時，她根本沒注意到這株植物。

舒毅卻發現了它……

「要取樣嗎？」陳靈韻問道。

對方沒有回應，沉默不言的凝視著眼前的青綠色矮灌木，良久后，從綁在左臂上的臂包里取出輕薄的相機，然後蹲下來，於不同方位「咔咔」拍了幾張。

做完這一操作后，又打開植物圖鑑分析激光，對著矮灌木掃了過去。

不一會兒，由植物散發出不同輻射波長情況，相機的小屏幕上開始出現連串數據，不知他按了什麼，鏡的光孔投放出掃描過後的立體投影，旁邊的位置還出現一株標準品的對照圖，但也只是一株標準品的植物影像，並沒有再出現其他標註的數據。

舒毅的眉頭蹙起，而後又舒展開。

緊接著，微不可聞的「嘖」了一聲，眼底飛快掠過不悅的神色。

而這一表情，恰好被旁邊的陳靈韻捕捉到，心底的疑惑更甚，當視線轉移到立體投影上無法載入出的對比數據頁面時，頓時明白了點什麼。

「這裡的磁場很奇怪，對信號的干擾程度已經達到幾乎完全屏蔽的狀態。」

他們這次外出，帶了最新配置的各類便捷版裝備，能對物體進行實時分析，並得出數據。但這也有一個很嚴重的弊端，那就是太過依賴大資料庫平台，一旦接受不到信號，那麼它們的各項精密功能形同於報廢。

而這也是他們為什麼還會攜帶相較而言，顯得比較原始的實物採樣的原因。

聽到對方的提醒，舒毅長長呼出一口氣。

他自然是想到了這個不可抗力的因素，但只能看著，卻得不出分析數據的感覺，也是真的讓有輕微強迫症的自己，有種抓心撓肺的感覺。

真是不爽！

「麻煩把樣品收集盒再拿出來一下。」

舒毅接過對方遞來的盒子，再次打開，從裡面取出摺疊式的取樣工具，記憶金屬離開盒子便由極小的一團迅速伸展開，變成一把具備剪切功能的小鑷子。

當他在灌木身上剪下一小片葉肉時，切口的位置開始流出植物的汁液。

眼前的出現的景象，讓在場的兩人都不禁吃了一驚。

因為在他們眼前的這種灌木很常見，身上斷口流出的汁液是帶著黏稠感的乳白色，還會散發出清香，平常多用於香料之類的製備……而此時他們所看到的，卻像血一般鮮紅，以及瀰漫開來的充滿鐵鏽味的腥臭。

什麼情況？

舒毅的眉頭緊皺，繼而轉念一想，把手中的樣品收集盒遞給陳靈韻。

緊接著用手中的新型記憶合金，轉化成一把小勺子，於植物葉片的斷口下接了一滴血紅的汁液，然後再次取出小相機，用激光對汁液的成分進行掃描。

不多時，數據在面板上顯示出來。

點擊保存。

然而，他接下來的舉動，讓一旁的陳靈韻感到匪夷所思。

只見舒毅把記憶金屬的另一端轉化成一頭尖銳的針，接著在自己的左手掌心上扎破一個小口子，一滴殷紅的血珠子從皮膚表面滲出。緊接著，用激光對著自己的血液進行掃描，得到的分析數據再次點擊保存。

把記憶合金遞給身旁的人。

陳靈韻接過，不明所以的注視著對方反常的舉動。

此時，他將小相機里方才保存的兩份數據，分別從存儲器里拉出來，用立體投影的方式整合擺放在同一面板，然後調為對比模式。

兩份數據在程序的推動下，快速進行分析比較。

當最終對比結果出來時，兩人見狀，心裡都不禁咯噔一下。

二者成分的相似度高達98%！

也就是說，這株矮灌木的汁液成分，幾乎等同於人血！

陳靈韻深呼吸一口氣，一臉難以置信的看向舒毅，說話的語氣里充滿了震驚：「舒毅，這是怎麼回事？」

舒毅抿著嘴，目光緊緊盯著眼前還在「滴血」的矮灌木，心裡的驚駭比陳靈韻要多得多，因為在對方看不到的東西里，他看見了一個「人」……

龜縮在汁液里的，殘碎的靈魂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