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馬小龍走路回家

周五下午放學，陳建斌、羅俊、程嘉華、鄭成收拾好行李要找馬小龍一起回家時，發現哪兒哪兒也找不到他，來回在教學區和宿舍區走了好幾個來回，就差把學校翻了個個兒，都沒有找到，只好去校門口等車。羅俊說：「怎麼一轉眼的功夫，小龍就不見了呢？」陳建斌說：「我猜他沒有進宿舍收拾行李，放學就直接走了。」鄭成說：「他為什麼不等等我們呢？真不夠意思，還是兄弟呢！」「是啊，太不夠意思了。怎麼能這樣呢？」程嘉華生氣地說著。羅俊說：「我估計他是為了省錢。」大家一下子不做聲了，都看著公路，心裡有些沉。

上車了，小小的車廂里擠得滿滿的，連副駕駛的位子上也擠著2個人。羅俊和鄭成沒有地方坐，站在車廂里，抓住座位後背，低著頭，弓著腰，別提多辛苦了。快到馬家村時，眼尖的羅俊一抬頭看向窗外，叫道：「小龍！」大家都朝車后看去，只見一個瘦高的男生穿著土黃色的運動上衣，下著一條藍色的運動褲，褲腿掛在腳踝上方，背著書包，走在長長的直直的公路上。身影單薄而又筆直，有些孤單。羅俊激動地大叫：「停車。」嚇得司機手一抖，就要踩剎車。「不要停！」程嘉華連忙大聲制止，說：「你這樣做，會很傷他的。如果他想讓你和他一起走，就會提前跟你說，而不是一個人提前走了。」

「那個同學怎麼不和你們一起坐車呢？那麼遠多難走啊！」一個大娘好奇地問道。沒人吱聲，大家都默默地看著那個孤獨的身影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越來越小，然後車子拐了個彎，那身影就不見了。

小龍從來沒有覺得這條路這麼長過，他走了好久，好幾次回頭望去，還是能看到學校的院牆，不免有些泄氣。他並不嬌氣，經常去山裡、地里幹活，走路自然不是問題，書包也不重，但他今天莫名地就不想走了。他身上還有2元錢，完全可以坐車回家，家裡人也不會責怪他，畢竟同學們都是坐車回家的，而且也沒有超過預算，還能餘下1元錢。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坐車，如果這次坐了，他不知道以後他能不能走著來上學和走著回家，而家裡的錢都是要一分錢掰作兩分錢來花的，何況還欠著兩百多元的學費呢！想到這裡，他嘆了口氣，呢喃著說：「這個周末我到哪裡去賺生活費呢？」去山上砍竹子，也不知道爸爸有沒有接到砍竹子的活兒；去田裡幫別人收割稻穀，好像穀子也收完了；去給煤車裝煤，別人嫌棄自己力氣小……想得正出神，被一塊石子硌了一下，他生氣地踢著石子，邊走邊往前踢。踢了一會兒，又趕緊棄了它，怕把鞋子踢壞了。

也許是想心思，也許是路不再那麼直了，當小龍的心思回到走路上來時，他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程家村了。不知什麼時候，那輪總是在遠遠的前方山脊上跳躍的紅日不見了，只剩下淡淡的若有若無的紅，甚至是紫紺色。這時暮色漸濃，馬路兩邊的村子上方冒著縷縷炊煙，晚風送來陣陣飯菜香，路上行人漸少。他不禁有些餓了，趕緊加快腳步走起來。到了張家畈村，天色已經暗下來了，快要走進那平時溫和此時略顯陰森的山林里了。他得趕緊走過那段小路，走到興盛村有人家的地方，這樣再黑也不怕了。他有些怕黑，也有些怕鬼，聽說路邊那口水塘，一次淹死過5個小孩。

快步走過張家畈村二組，到了山林中的小道時，他跑了起來，不歇一下地跑過彎曲往上的小路，跑上公路，跑過水塘，

跑出那片山林，跑到興盛村的第一戶人家，氣喘吁吁地，好像後面有什麼攆著他似的。還好，天還沒有完全黑，但村裡已經是萬家燈火了。飯菜的香味更濃了，路上已經看不到一個人，只有幾隻狗出來朝他吼了幾聲。

走過幾戶人家，他走在視野較為開闊的田畈之間。他沒有選那條近路，因為近路又要穿過一小片山林。田畈四周都是人家，遠遠的點點燈火讓他不再害怕了，而是有些享受晚風拂面的涼意。天已經完全黑了，月亮還沒有升上來，星星卻漸次亮了起來，天瓦藍瓦藍的，明天是個大晴天呢！他高興起來，腳步更顯輕鬆了。

這時，前面的一塊田裡有盞燈火，這麼晚了，誰在田裡幹什麼呢？小龍好奇起來，忘了餓，走過去瞧。只見一個中年男人正在往一口小水塘里放竹簍一樣的東西，旁邊的腳下還有好幾個小竹簍。他好奇地問他：「叔，您這是在幹什麼呢？」那個人瞥了他一眼，說：「我在下魚簍，這塘里有魚、黃鱔、泥鰍。」說完不再理他，又拿起一個魚簍，往裡面放了一點雞腸似的東西，再提著魚簍走到另一個地方，遠遠地拋了下去，把繩子系在一棵小樹上。

小龍拿起魚簍瞧了瞧，發現它和其他的竹簍沒有多大區別，只是肚大口小，故意留了些比小指頭還小一點的小眼，口子那裡就有些特別了，留了長長的尖尖的竹片，竹片圍成圓錐狀，外大里小，尖尖朝里，這樣一來，魚可以輕鬆地進入魚簍，但想出來就難了。

小龍笑著喊了聲：「叔，您慢忙，我走了。」他加快腳步走了起來，到後來幾乎是跑著到了村口。遠遠的，竄出一個黑影，撲到了小龍的腳下，差點把他撲了個趔趄，原來是他家的黃狗。它搖著尾巴歡喜地圍著小龍打轉，汪汪地叫著。小龍蹲下來，摟了摟狗的脖子，笑罵道：「你這傢伙，總是這樣魯莽。要是把我撞摔跤了，看我怎麼揍你。」狗裝作聽不懂似的，就只是用腦袋蹭著小龍，還用長長的舌頭，舔小龍的手。小龍站起來，朝家裡走去。

這時，堂屋門開了，小妹探出頭來一瞧，就歡喜地朝屋裡喊道：「媽，是我哥回家了。我們吃飯嘍！」

小龍摸摸妹妹的頭，把書包放到自己房間里，就朝廚房走去。只見中間的飯桌上已經擺好了菜和碗筷，三弟站在桌邊眼巴巴地望著，大妹還在一旁幫著媽媽盛湯，爸爸還沒有看到。小龍問媽媽：「媽，我爸呢？」媽媽把湯遞給大妹，把手在圍裙上擦了擦，說：「你爸跟著村裡人一起去林場里砍竹子去了，估計也快到了。」正說著，外面狗叫聲響起來了，接著傳來有些沉重的腳步聲，一個身材有些矮小的男人滿臉倦色走進了廚房。小龍過去接過爸爸手中的刀，心疼地說：「爸，累壞了吧？」這時，大妹已經倒了一杯溫開水，說：「爸，喝茶。-」爸爸接過茶喝了一口，笑著說：「還好。這次我們接的活兒每個人可以掙800多元呢，就是遠了點，每天要走將近2個小時才到幹活的山上。」這個男人的聲音還帶著點四川口音，哪怕已經在這裡呆了將近20年了，也學會了說本地話，但鄉音難改，一開口便讓人聽出來不是本地人。

一家人圍著飯桌吃起飯來，爸爸往小龍碗里夾了一大塊炒雞蛋，說：「小龍，你在學校飯菜沒有什麼油水，多吃點。」三弟也伸筷子去夾雞蛋，爸爸把三弟夾的那塊雞蛋分成兩半，把一半給了小龍媽媽，說：「明兒，你哥住在學校，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你媽媽身體又不好，要學會謙讓哦！」小龍見狀，連忙把自己碗里的雞蛋也分成了3份，給2個妹妹各1份，又把盤子里的的夾給了爸爸，說：「爸，你吃，明天你還要去山上幹活呢。對了，爸，明天我和你一塊去吧，也可以多掙點。」爸爸一邊把雞蛋分為幾小塊，一邊說：「你半個月沒有上學，功課跟得上嗎？還是在家裡溫習功課吧。」小龍笑著說：「爸爸，那點知識哪裡能難得住你兒子？我在學校這一個星期就把那些知識都搞定了。幾個老師也都很關照我，不是給我補課，就是給我輔導書看，同學們也都很好。」聽到小龍這樣說，一家人都開心地笑了。

「這就好。我知道你能把書讀好的，你這麼好學。」說完，爸爸又摸摸老三的頭說：「明兒，你要是能像你哥哥那樣認真讀書，我也就放心了。」這時媽媽說：「那這樣，就讓小龍和你一起去砍竹吧，你一個人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