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兩兩相生
狐仙祠擋住了外界風雪,但並沒有取暖的設備,整個房間內陰冷嚴寒,卻沒有人敢生火。
畢竟整座狐仙祠都是冰雪堆砌起來的,邊上又立著個冰雕,貿然生火實在是怕將這些東西烤化了。
塗睢睢裹著狐皮罩袍發了會兒抖,看大家凍得臉色發白,都快比林聽蟬天生的冰肌雪膚更甚,覺得這樣下去遲早要凍出病來,便主動在靠近門口那一邊攏了堆篝火。
玉飛瓊還想再勸兩句,塗睢睢隨手拿起一個肉包堵住了他的嘴:「事急從權,神明不怪,世間哪有不讓塵仙君讓咱們進她祠堂躲避風雪,還眼睜睜看著咱們凍死在她腳下的道理。」
這話說的沒毛病,眾修也不再糾結敬不敬神明,圍坐在篝火邊取暖。
大概是覺得和一群小孩子沒什麼話講,林聽蟬和他們離得很遠,就坐在冰雕腳下打坐。
塗睢睢打量了他一會兒,捅捅甘松:「你們茯神谷也有這樣打坐修鍊的功法嗎?」
甘松被問愣了,想了想才道:「有的吧,不過我還沒有資格修習內門功法,但消耗靈氣過量的時候也會這麼打坐恢復,應該都大差不差。」
塗睢睢若有所思的「哦」了一聲,轉而去準備吃食。
沒有什麼比寒冷冬夜裡吃一碗熱乎乎的湯麵更能輕易帶來滿足感了。
清凌凌香噴噴的一碗龍鬚面,出鍋后再沿著碗緣撒上細碎的蔥花,暖香撲鼻,勾的眾修饞蟲大動,當場搶起碗來。
塗睢睢在他們腦袋上挨個敲了一記,「你們搶歸搶,碗可是只帶了九隻,誰砸了碗以後拿手捧著吃。」
眾修立刻乖乖坐好。
盛出來的第一碗面,塗睢睢端給了林聽蟬。
林聽蟬愣了一下:「多謝,不過我已辟穀,不必勞煩。」
塗睢睢眨了眨眼:「辟穀又不是什麼都不能吃了,這麼冷的天吃兩口暖暖身子也是好的。你不會信不過我的手藝吧?」
林聽蟬深知這隻小狐狸不依不饒的性子,只好接過,又道了聲謝。
塗睢睢擺擺手,笑眯眯的看著他:「不用客氣,你先吃。」
林聽蟬:「?」
他有點不敢下筷子了,總覺得要被坑。
看林聽蟬又要推拒,塗睢睢連忙打斷了他的意圖:「……碗都拿在你手裡了,就算不吃也得給靈石,五……不,十塊上品靈石一碗!」
林聽蟬:「……你還坐地起價?」
塗睢睢雙手叉腰:「沒錯,我這可是黑店!」
林聽蟬:「……」行吧。
那邊小夥伴們已經自己動手盛完了面,不過誰都沒有開吃,一起等著塗睢睢。
少了只碗,大家都等著塗睢睢開口分配,不過三個姑娘肯定是有碗可用的,剩下燭九焰和袁六猴差點為誰用鍋吃打起來,婁雲閣在旁邊一臉嫌棄的看著,玉飛瓊和不諱小和尚笑而不語。
塗睢睢有意使壞逗他們:「林大夫用的可是我的碗,自然得我用鍋來吃。」
「啊——」袁六猴立刻拉長了聲音不依:「鍋里的面比碗里的多,你才多大點胃口,肯定吃不下,不要浪費嘛!」
眾修哄堂大笑,又打鬧了一會兒才各自吃飯。
塗睢睢吃面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發現林大夫到現在都還沒吃,正在一臉凝重的……挑蔥花。
再回頭看看小夥伴,不吃蔥花的只有玉飛瓊和不諱小和尚,倆人都乾脆就沒往碗里放。
她心頭有個奇怪的疑惑轉瞬即逝,好在被她及時抓住了。
她湊近玉飛瓊和不諱小和尚低聲問:「你倆不吃蔥花,是因為不愛吃嗎?」
不諱小和尚道:「神佛不喜五辛之氣,我們出家人向來不吃這些,以免口中產生濁氣,這樣誦經是對神佛不敬。」
塗睢睢轉了轉眼睛沒再說話。
不知道為什麼,她莫名覺得林聽蟬不太像醫修。
她又不是沒見過譚長老,那位醫修通身的氣派儒雅親和、溫文敦厚、觀之可親;但林聽蟬不一樣,他這個人和他的名字一樣,都帶著股出塵的禪意,更像遠離世俗的方外之人。
甚至剛才他在神像下闔眸打坐的樣子都特別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冷道長,令塗睢睢莫名覺得他衣衫上的味道不應該是微帶苦澀的草藥味,而應當是神佛案前繚繞不絕的崖柏檀香。
但也不能因為他不吃蔥就將他身份定性為道士,萬一人家就是天生不愛吃呢?
還是得多觀察一下。
塗睢睢打定主意,快速吃完面,正要去找林聽蟬收碗,回頭一看卻發現不知何時那隻碗已經放在了身邊,乾乾淨淨的像從來沒有使用過,裡面整整齊齊摞著十塊上品靈石。
塗睢睢:「……」
淦,有那麼一瞬間覺得自己像個小要飯的。
.
吃飽喝足,恰好外面的風雪也停了。
袁六猴抱著鍋成功吃撐,又是坐不住的性子,便打算去門口溜一圈順帶消消食。
狐仙祠被暴雪埋了半截,想出去還得沿著掏出來的雪洞往上爬,袁六猴剛彎下腰去,幺雞突如其來的嘎嘎叫聲嚇得他腳底一滑差點一頭扎雪裡。
「怎麼、怎麼回事?」袁六猴一臉懵的看著從塗睢睢影子里探出頭來的幺雞:「您這是什麼指示?」
塗睢睢神情有點凝重,將幺雞和鬼嬰一起從影子里拎出來:「他說鬼嬰身上又有怨氣了。」
果然,原本被塗睢睢吸食一空的鬼嬰身上又有鬼氣繚繞,連膚色也由白皙向暗沉轉化。
她餘光掃到林聽蟬,見他沉靜異常,對眼前這堪稱離奇的一幕毫不驚訝。
這不正常,影藏術並不是人人都會的常見功法,袁六猴都是升為了精英殺手后才有資格學,所以小夥伴們第一次見到的時候都很是稀奇了一番。
她狐疑的盯住林聽蟬:「你怎麼不驚訝?」
林聽蟬「哦」了一聲:「我見多識廣。」
塗睢睢:「……」
她還是很懷疑:「會說話的鵝你也見過?鬼嬰你也見過???」
林聽蟬沉默了一下:「正因為沒見過,所以驚訝到不知該以何種表情應對。」
塗睢睢:「……」
你這話也說的太假了吧!!只能騙騙小孩子好嗎!!!
見塗睢睢還是盯著他不錯眼珠的看,林聽蟬表情帶了點無奈:「如何說你才能信?不如你教教我?」
這話把塗睢睢堵得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這才意識到自己確實有些反應過激了。
林聽蟬嘆一口氣,上前往鬼嬰口中塞了一片凌霜花的花瓣。
凌霜花驅邪絕怨的功效果然不是被吹噓出來的,花瓣甫一入口,鬼嬰身上的怨氣頃刻散盡,膚色又變回了正常嬰兒的樣子,連怨毒的表情都隨之一松,咿咿呀呀的伸出手求抱抱。
林聽蟬退後兩步,和眾人保持距離,坦蕩的接收了塗睢睢所有的懷疑和審視。
「我既然敢入流歸原,自然要做好萬全準備,對所謂的九幽之民早有了解。」他的目光輕飄飄落到鬼嬰身上,繼續道:「我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醫修,難道你以為我孤身走到現在還沒有被魑魅襲擊致死,靠的是命大嗎?」m.
塗睢睢無言以對。
正是因為不這麼認為,所以才總懷疑林聽蟬的身份,如今乍然聽到他自己說出來,塗睢睢反而有點不知該如何是好。
彷彿一直極力遮掩的事情被硬生生扯開了遮羞布直接暴露在所有人面前,塗睢睢難得的感受到幾分難堪。
「我不僅知道九幽之民,還知道鬼嬰身上早已被你凈化掉的怨氣為什麼會再度出現。」林聽蟬目光沉沉,一貫掛在臉上的笑意褪盡,身上便驟然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疏離之感,「九幽之民的怨氣兩兩相生,會受一定範圍內的其他個體吸引,重新誘發出來。」
塗睢睢目光一凜:「……你的意思是,附近來了其他的九幽之民?」
「是。」林聽蟬又嘆一口氣,「而且看鬼嬰身上怨氣蔓延的速度,來的恐怕不止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