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寶船監造紀要

一年前蘇然刺殺陸文昭未果，被丁白纓攔下。

從此陸文昭身邊必定時刻有數名錦衣衛隨侍，還從關外召回了丁泰和丁翀，那柄戚家刀也再沒離開過他的手邊。

蘇然明白，以陸文昭涼薄的性格和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心性，絕不會讓自己活著，畢竟自己知道了他太多的秘密，而且完全不受他的控制。

暗中觀察了一段時間，卻始終沒有找到動手的機會。蘇然擔憂若是一直留在京中，難免暴露行蹤被陸文昭發現，自己畢竟勢單力孤，雙拳難敵四手。加上還有一件事關今後數十年命運的事情沒辦，便離開了北京城，一路打馬南下，直奔福建泉州府而去。

有兩個人在泉州等他，正是寶能會聖使基耶薩和他的師侄，丁修。

在陸文昭說出寶能會來歷時，蘇然便敏銳的察覺到，這個西洋來的傳教士基耶薩或許就是一個幫助自己出海的契機，因而並未將其殺死。

身處王朝末年，蘇然既無能力挽狂瀾於既倒，又不願留著金錢鼠尾給建奴做下等百姓，恰好正逢世界歷史風雲變幻的十七世紀，穿越過來后不久，他便下決心日後要泛舟於四海。這些年遊歷江湖，他也一直在關注著海外的消息，之前當錦衣衛時，他最常做的事就是在案牘庫中查閱關於海外的卷宗。

雖然自隆慶開海以來，出海渠道日漸增多，但走民間途徑的仍然多是海盜或者走私商人之流，真正精通航海技術，熟悉海路地理的人才卻並不多見。

此時畢竟不比後世，若不尋得可靠人選，貿然出海無異於自尋死路。因而當蘇然聽說這位遠涉重洋來到中國，並且掌握在這個時代絕對屬於尖端科技的人工制磷技術的西洋傳教士時，就敏銳的意識到，這或許就是自己一直在尋找的人。因而當時他給陸文昭的承諾也只是會處理掉靈光上人和基耶薩，卻並未說是如何處理，

當天離開北鎮撫司，他便直接找到了早已和他在京城相遇的丁修。

丁修本來便是丁白纓眾弟子中與蘇然最有交情之人，加上他愛財如命，在蘇然五百兩銀子的重金許諾下，二人合力迷暈了基耶薩，又用他家中白磷製造了將其燒死的痕迹，而後把他藏於一處隱秘所在，待風聲過去，由丁修將其帶離京城，到福建的泉州港等待蘇然。

如此既完成了與陸文昭三件事之約，也可以依靠基耶薩出海遠遊。

而基耶薩深夜熟睡之中被蘇然和丁修迷暈，被關幾天後又稀里糊塗的到了泉州。一開始他自然是整日尋死膩活破口大罵，不過丁修按照蘇然吩咐，不論他說什麼都不用管，每天只給一小張麵餅，一壺清水。待到蘇然趕到泉州時，他已然餓的神情獃滯、面色慘淡，再無力掙扎謾罵。

他從歐洲來到大明不過十年，一口北京官話已經流利非常，這倒也省了再找翻譯的功夫。

蘇然見到他后，先請他飽餐一頓，並且告知了他事情的來龍去脈。

這位寶能會聖使其實十分聰明，在蘇然說出陸文昭要殺他們的那一刻，他便明白陸文昭是要殺人滅口，蘇然又告訴他自己之所以留他一命是需要他掌握的航海技術，而他的那些西洋教士同伴都已經葬身於爆炸之中，大明他已經混不下去，一旦露面就要面對錦衣衛無止境的追殺。

基耶薩雖然並不情願，但無奈形勢比人強，眼看大明已無他立錐之地，加之又有靈光上人死無全屍的例證在前，蘇然承諾加入基督教並且答應出海后幫他傳教在後，威逼利誘之下，這位來自西洋的傳教士終於答應為蘇然出海掌舵導航。

只是要想出海，除了有這樣一位經驗豐富的航海家外，還需要一艘堅固的大船和一批精幹的水手，這些又都離不開銀子。雖然蘇然這些年也到一些地主豪紳家中打過秋風，但弄來的那些錢自己生活固然無憂，要養活一條大船和招募水手就遠遠不夠了。

本來蘇然想的是離韃子入關還有十幾年，先慢慢準備著，看是否有機會弄來一條船。基耶薩卻告訴蘇然，他在北京城中小時雍坊的住宅中尚有一批寶物，都是當年他們自歐洲到大明的路上從沿途各國弄來的異域奇珍，本打算以這些寶物賄賂朝中官吏，方便傳教，沒想到剛來大明不久便被陸文昭裹挾加入了寶能會。

而後他便用西洋機關術在所購的宅子中修建了一處地穴，將這些寶物暗藏藏在地穴之中。當夜他被蘇然與丁修迷暈擄走，這些寶物應該還藏在那裡。

蘇然當機立斷決定回京取寶。

那處宅子已經被陸文昭納入名下，好在暫無人居住。蘇然一個人耗子搬家耗時半年，終於將這批寶物運至泉州，將這些寶物出手之後，換來銀子，立刻便開始招募水手，修建海船。

基耶薩雖懂航海，卻不懂造船。而蘇然在化名顧同做錦衣衛時，卻恰巧在北鎮撫司案牘庫中見到過一部為天啟皇帝在太液池造船的記錄，名為《寶船監造紀要》。

據說這太液池中的遊船，就是仿照當年三寶太監鄭和下西洋時的寶船所制。當年鄭和七下西洋，揚天威於列國，波濤萬里如履平地，靠的便是巨大堅固的寶船。

蘇然在錦衣衛雖然時日不多，卻花了不少時間在案牘庫中，因而對案牘庫的構造極為熟悉。在他想到這本造船記錄后，便決心再次潛入京城，從案牘庫中將其盜走，並以此為藍本，打造足以遠洋航行的海船。

就在今夜，沈煉進入案牘庫之前，蘇然便先行潛入其中。

蘇然潛入之時，只覺得案牘庫的戒備嚴密了許多，巡夜的校尉比他當初在錦衣衛時多出了數倍，他也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潛入進來。卻沒想到他剛剛準備開始查找《寶船監造紀要》，就聽到有人推門入內的聲音，蘇然便直接順著柱子上了房梁，就看到另外一位穿著夜行衣，帶著黑面巾的不速之客。

此時蘇然尚不知曉這位蒙面人便是和他有過交集的錦衣衛百戶沈煉，只看到他進屋之後往地上倒了一些東西，憑味道蘇然確定這些液體是油，進而便明白這位黑衣人竟然是要放火燒掉案牘庫。

蘇然還未找到《寶船監造紀要》，自然不會對此坐視不理，直接就掏出手弩對準這位黑衣人，一旦他有放火的舉動，便立刻將其射殺，不過這黑衣人臨放火前卻收起了火折，轉而去書架上翻找著什麼東西。

卻沒成想平日里頗為冷清的案牘庫今夜卻好不熱鬧。

這位蒙面人找到東西剛要離開，竟然又被東廠掌班鄭泉堵在了院中，蘇然曾和鄭泉有過一面之緣，認出了這位號稱東廠第一高手的太監。

二人在院中的打鬥，也都被蘇然看在眼中，看到他們先後又進入案牘庫內，蘇然再次掏出手弩，瞄準二人。

無論是誰，今夜都不能影響他拿到《寶船監造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