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了結（二）

蘇然拔刀相對，方證的眼中燃燒著無法遏制的怒火，卻並未立即出手，「惡賊，你以為你勾結魔教，害我少林，能瞞得住世人的眼睛嗎？」

蘇然冷笑道：「哈哈哈，瞞得住又如何，瞞不住又如何，一人知道我便殺一人，十人知道我便殺十人，你少林不過也就三五百和尚，我就是一夜之間殺光殺凈，又有何難，你以為憑少林剩下這些疲癃殘疾，還能攔得住我嗎？」

「受死！」

正當蘇然說話之際，方證花白的長須無風自動，突施重手，悍然前撲，千手如來掌瞬間便撒出數十道掌影，比起與任我行相鬥之時的成竹在握雲淡風輕，此時的方證出手間儘是決絕與兇狠，有進無退，只攻不守。

他知道，蘇然既然露面，今日自己便絕無倖免的可能，自己死後，少林再無一人能攔住蘇然，因此也不高聲呼叫其他僧眾，只是決心燃己殘軀，拖此魔頭共墮無間地獄，若僥倖成功，也可稍稍減輕自身罪孽，若不成，也不過犧牲一人而已。

蘇然腳尖一點，瞬間魚躍而起，長刀揮動，在空中拖出一道火紅的殘影，帶著熱浪劈向了方證，方證催動內力，速度陡增，他身子本就矮小，進身一步便要搶入蘇然懷中，同時雙掌藏在僧袍之中，以極其刁鑽的角度，自下而上帶著洶湧的內力拍向蘇然胸前。

千手如來掌出招之時本是殘影連綿，聲勢浩大，而方證卻能在瞬息之間，將所有殘影盡數收斂，磅礴大氣為轉陰狠毒辣，滔天巨浪化為暗流涌動，只此一下，便勝過蘇然所到過的除東方不敗之外所有高手。

蘇然身子一晃，竟直分出三道虛影，讓方證這兩掌盡數擊到空處，而後三道虛影又合而為一，卻出現在了方證的背後，方證出掌擊到空處，已心知不妙，瞬間變掌為爪，兩臂翻折向後掏去，他精通十二門七十二絕技，此時用出的正是因陀羅爪，只是卻再次抓了個空。

方證不敢多想，瞬間腳尖點地，向前拉出數丈，才回過頭來，只見蘇然竟站在原地，不曾追擊。心中頓時生起疑惑之情，這魔頭閃到自己背後，為何不趁勢出招？

蘇然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微笑，「大師，方才我這一手，你可曾眼熟？」

方證回想起剛才蘇然瞬間化身虛影，閃到自己背後的身法，猛然瞳孔驟縮，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不可思議之事，沉聲道：|衡山派，似乎沒有這門功夫吧？」

蘇然方才所用的，正是少林七十二絕技中的九圖六坐像身法。少林弟子有五十四種打坐姿勢，每種都可靜坐十二個時辰，這門身法便是從打坐姿勢中演化而來，練到極高深處，可在頃刻之間將五十四種打坐姿勢盡數輪轉一遍。須得最後一式用完，而第一式殘影仍在，如此方可稱大成，是由靜及動，瞬息發力的絕頂神功。

因修行難度極高，歷代少林弟子中也少有人練成，當初在紫蓋峰上，蘇然為了威懾群雄，瞬間化出十幾道殘影，與這門絕技有些許異曲同工之妙，是以他在藏經閣中看到這門絕技，便立時領悟了其中幾分精髓。

其實武功到了他這個地步，無論是哪門哪派的絕技，只要拿到手中，稍加思索，便俯首可拾，九圖六坐像身法雖然是白天才從藏經閣中學到，晚上他拿出來用，雖遠遠稱不上大成，但卻已經頗有幾分神韻了。

「哈哈哈哈，大師再來看我這套刀法！」蘇然哈哈一笑，卻並不直接回答，既然要誅心，直接說出來就沒什麼意思了，他要讓方證在懷疑與驚懼中走到生命的盡頭。

雁翅刀猛然劈出，刀勢未盡，便即收刀，隨後又是一刀斬出，如此連綿不斷，一刀快似一刀，一連出了九九八十一刀，直將方證向後逼退了十數步。

深秋的少室山夜晚本滲著絲絲寒意，可隨著蘇然的不斷出刀，周圍的溫度也逐漸升高，甚至漸漸有了幾分燥熱之感，尤其是刀刃劃過之處，更是紅光閃爍，熱浪滾滾。

蘇然有意顯擺，因此出刀之時並不狠辣，方證一邊閃避，一邊尚能看清蘇然的出招，越看眼中震驚之色越濃，直到最後，面上已露出幾分絕望。

見蘇然收刀而立，方證澀聲道：「燃木刀法！」

「不錯，大師好眼力。」

這路刀法便是七十二絕技中的燃木刀法，精髓盡在一個「快」字。練成后可在一塊干木旁連出九九八十一刀，刀刃不觸木材分毫，只憑發出的熱力卻可將木塊點燃，故名燃木刀法。這門刀法當然需要配合特定心法，蘇然只是以火焰刀模仿其形，而非真正的燃木刀法。方證並未練過這門絕技，又有九圖六坐像身法在前，早已思緒大亂，在內心某種可怕想法的暗示下，自然以為蘇然真的精通這門少林刀法絕技。

「少林七十二絕技，已盡入我手，大師再指點一下我的千手如來掌如何？」蘇然嘲弄的說道。只是這句話一出，方證的臉上卻顯露出奇異的神情，似震驚，似後悔，但更多的似乎是激動。隨後臉色便是異樣的紅潤，整個人如充氣一般鼓脹起來，而後雙掌併攏，猛然向前一推，打出了石破天驚的一掌，方證掌力未到，蘇然已感到周身空氣都被抽擠一空，胸口呼吸不暢，想要抬手都分外艱難。

「老和尚這是不要命了！」

蘇然一見這門掌法，就知道這是方證最後一擊了，以全身精血內力發出的一拍兩散掌，勢如排山倒海，只此一招，出則無回，無論勝負，方證都必死無疑。來不及多想，下意識三指併攏，居中遞出，直插方證兩掌間的空隙，正是摩柯指中的三入地獄。

指、掌相觸，一聲細微的如同水袋破裂般的聲響過後，方證瞬間全身枯萎，面帶笑意，跪倒在地，再無半分氣息。

蘇然看著方證臉上的笑容，心中萬分不解。

藏經閣被焚，方證收攏合寺弟子所記絕技，共得二十七項，本以為剩餘四十五項絕技從此失傳，如今得知少林傳承尚在，縱使落入外人之手，也總算不致於讓歷代高僧心血付之東流，因此拼盡全力用出一拍兩散掌，此掌唯有以超絕指力以點破面，方能抵擋，衡山並無指法，蘇然果真以七十二絕技中摩柯指相對，至此方證才終於確定，蘇然果真掌握了全部七十二絕技，少林傳承尚在，他臨死前了卻一樁心事，因此含笑而亡。

方證已死，蘇然無心再牽連他人，揮袖而去。

秋月下，僧房之外紅葉遍地，一枯瘦老僧滿面笑容，跪倒在其上，畫面詭異而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