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余惡不除，余恨難消
王四緊緊的握住手裡的錢票，來時的他彎著腰，不敢和任何人對視，連賣貨的貨郎他都不敢多看一眼，現在他用力把腰桿挺得筆直，揚著頭顱從他們面前走過。
路上若有人對他怒目而視，他立馬像只被惹怒的猴子，紅著臉跳上去掏出錢票狠狠扇在那人臉上。
整整一百金，那隻印在錢票上的金銀豹清楚的倒映在每一個人的眼睛里，一時間種種羨慕嫉妒的情緒紛紛湧向王四。
王四面色酡紅，像是喝醉了酒一般搖搖晃晃的走。
這是他這輩子擁有過的最美好的東西，用一個養不熟的白眼狼換一百金簡直太划算了。
「我真是個做生意的天才，早知道當年就該讓那個臭婆娘多生幾個，都賣給紅樓，我豈不是早就發了，哎呀悔恨吶，哈哈哈哈。」
王四拿著賣兒子的錢，邁著八字步，趾高氣昂的走向南陽城裡最豪華的一處酒樓，名為香河樓。
曾經把他拒之門外的酒樓小二，如今老遠看見他立馬迎上來，點頭哈腰道：
「喲，四爺，什麼風把您吹來了，裡面請裡面請，我們掌柜的聽說您剛才在街上，用錢票砸人，那叫一個威風，立馬開了間包廂，就等著您過去吃喝呢。」
王四被這連珠炮一般的奉承，說暈了頭，一時間好似升天一般爽快，不料這香河樓門檻太高，他咣當的一聲摔了個狗吃屎，王四掙扎著爬起來左腳又掛在了門框上，腦袋直接搶地，砰的又是一聲。
這一摔，驚的滿堂座上客，紛紛側目，瞬間全場爆笑如雷。
後面的小二趕緊把他扶起來，眼神中閃過一絲不屑，又急忙的說：「哎呦，我的四爺，您小心腳，改明兒小的我就把這破門檻劈了給您出氣。」
王四的臉更紅了，他立馬大聲叫囂：「現在！現在就給大爺劈了它，我賠你一百條木板，挑最上好的木材！」
小二連忙迎合。
接下來又是掌柜的上來一頓阿諛，扯過來兩個俊俏的小娘子，往王四懷裡一塞，喜的王四直接把一百金摔在他懷裡，歡天喜地的摟著兩個美人去了二樓包廂，還不忘說一句。
「給大爺把好酒好菜都上來，這一百金給我破開，老子今晚要去牌桌上大殺特殺，哈哈哈哈」
掌柜的看著王四上了二樓，狠狠的呸了一下，罵道：
「這大街上誰不知道他這是賣兒子的錢，真不是個東西。」又看著這美輪美奐的錢票，滿眼貪慾，心裡盤算著在酒菜上加多少價合適。
一樓大廳有一個面容冷峻的青年，聽到了掌柜的罵聲，招來一旁的小二一問，那小二說：
「這王四是個好賭懶漢，這幾年先把家當賭乾淨了，後來又是坑蒙拐騙幹了不少腌漬事，聽說之前還把懷著他孩子的親婆娘拉到街上賣，別看他這會耀武揚威的，以前都在咱酒樓後面跟貓狗搶食，現在把兒子賣了一百金，您瞅他得意的，真他娘畜生！」
青年沒有評價，他又多要了一雙筷子，放在對面，不一會兒，一個頭戴斗笠的女子坐到了他對面，女子身形婉約，雖然被長長的斗笠遮蓋，但依稀可見一抹紅紗。
青年問：「春天種的果樹，這都冬天了，怎麼還沒有見果子？」
女子嘆了口氣道：「土壤太沙，不肥，又有害蟲啃噬，果樹長的不好，不過最近有一根野草漲勢極快，可以關注。」
說罷，悄無聲息遞給青年一張紙條，便走了。
青年不露痕迹的打開紙條。
「紅樓新仆王野，奉趙括密令前往龍眠山，目的未知，但三日後歸，或有線索。」
青年摸了摸高挺的鼻樑，又叫來小二，給了一個金豆，好奇的問道：「剛才你說這王四賣兒，他兒子叫什麼名字？」
小二想了想道：「好像單名一個野字。」
.......
是夜。
蛤蟆營。
這是南陽城最大的賭場，是紅樓樓主的產業，王四看著眼前碩大的招牌和燈火通明的場地，激動的搓了搓手，一頭扎了進去。
這裡共有長桌短桌無數，每個桌子前都圍著滿滿當當的人，有的頓足捶地，有的唉聲嘆氣，有的激動狂吼，有的抱頭痛哭，紅塵百態，世間萬象竟然在此體現的淋漓盡致。
此時，在一處方桌一隻小小的骰子，牽動著所有人的目光自然也包括王四，王四擠進人堆，看著頂桌的一個老實巴交的中年漢子，認真的再一次甩出骰子。
「八，八，八」
王四也跟著一起喊，在眾人的目光下，那兩隻骰子旋轉暫停，一個四一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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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噓聲陣陣。
王四大喊一聲我來，那漢子不願意了，悶聲悶氣道：「還沒扔完，憑什麼你來？」
王四氣勢逼人，諷刺道：「你手氣這麼爛，看你幾局輸幾局，簡直倒了血霉，哥哥我手感火熱，我來必能把把贏。」
漢子表情憤怒，又不善言辭，支支吾吾半天才吐出一句：「我不信，你這把要是能贏，我把我所有錢都給你！要是你輸，你要給我道歉，跪下道歉。」
王四哈哈大笑，一把奪過漢子手中的骰子，在桌上扔下十金，瀟洒一拋，嘴裡喊七。
兩隻骰子從桌前滾到桌后，緩緩停下，一隻三，一隻四。
王四激動的大吼，他媽的，終於時來運轉了，老子今晚要賺他個盆滿缽滿。
漢子不敢置信的看著那兩隻骰子，王四得意的說：「看見了吧，什麼叫運氣之王，你個倒霉鬼的趕緊把錢拿出來，快滾。」
漢子氣的怒髮衝冠，寬厚粗大的手掌猛地把旁邊的凳子拍成散塊，大吼：「你下把若是還能贏，我不僅錢給你，還滿足你一個願望！」
王四看著碎成一堆木塊的實木凳子，心裡大驚，這漢子竟然是練武的，他猛地緊張起來，握著骰子不敢仍，擔心惹怒了漢子，人家把他也拍成碎片。
他緊張的頭疼，想起了王野，他捂著腦袋恨恨的想著，那王八蛋使得什麼妖術，在眾人不停的催促聲中，王四大吼一聲「七。」
在王四的十幾年賭場經驗里，兩隻骰子之和最大概率的數字便是七。
骰子飛出，一隻撞在桌邊，立馬停住，是二。
一隻不停的旋轉，在一聲聲七的喊聲中停下，是五！
王四一陣頭暈目眩，激動的差點昏厥，他難道真的是運氣來了！
中年漢子瞪著一雙快要爆開的虎目，咬牙切齒的看著王四，隨即認命似的嘆了一口氣，一把拽住激動的王四。
「你有什麼願望說吧，我萬來生說到做到。」
王四哪還管得了他，腦子裡閃過一張蒼白的臉，隨口說道：「幫我把我兒子殺了吧，那個不孝的東西，還敢用妖術害我頭疼，我現在懷疑之前次次輸都是他害的，早就應該賣了他！哦對，他叫王野，就在紅樓，你快鬆手。」
說罷歡呼一聲，又撲進牌桌。
萬來生默默記下這個名字，右手握拳重重的錘在心臟處，目光堅定，大聲道：「我將以全力如你所願，哪怕付出我的生命，這是我萬來生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