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真正的勇士
戚綰忍著腿疼，步子邁的很小，在前面領路，王野宛如僕人一般，綴在她身後。
戚綰換上了一身黃衫，是樹上黃杏的嫩黃，頭髮盤起，插上一隻金玉點綴開兩花的釵頭，下身穿著厚實的青色竹紋馬面裙，整個人非常嫻靜，像是深宅大院足不出戶的小姐。
王野見這一身打扮好奇問道：「適才你日常穿著都十分大膽惹火，這怎麼見樓主反而保守起來？難不成你樓主喜歡良家少女這種調調？」
戚綰說：「紅樓雖然以紅紗為主，但樓主志趣高雅，只愛黃色，他也不喜艷俗，不喜靡靡之音，是一個德行高貴的人。」
王野聽得眼角直抽抽。
一個把風俗產業做大做強的人，喜歡保守也就算了，還不喜艷俗，真是又當又立，還雙標。
呸呸呸。
戚綰彷彿猜到王野心中所想，說道：
「樓里這兩百多姐兒，樓主沒有碰過任何一個人，叫過去也只是幹些端茶送水的活計，從不逾矩。」
「大人與凡俗男子不同，他是個註定會幹出一番大事業的英雄，你這種泥腿子是不會理解的。」
王野看著這女人眼中狂熱的崇拜，內心無語吐槽：「斯德哥爾摩綜合症的蠢女人。」
紅樓十層，樓與樓之間並沒有設置樓梯，而是類似藍星電梯一般的升降裝置。
數十塊既輕薄又透明的某種玉質板才圍成類似籃子的形狀，繩索在四個角勾住，用來升降，大概能站七八個人，承重能力也不輸木板等材料。
異界版電梯緩緩上升，越往高，風越凜冽，吹的戚綰裙擺獵獵作響，王野看了看戚綰飛舞的裙子，又看了看腳底下幾近透明的玉板，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
紅樓十層通天星，這句話真的不假，王野目測了一下竟然有三百多米，相當於前世一百層樓，沒有阻尼器來阻止樓體的晃動傾斜，這麼高的樓日日風吹雲動，竟然沒有一絲搖擺的跡象，這是何等驚人的建築結構。
「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
戚綰心中冷笑。
一會兒，十樓到了。
紅樓整體類似於塔狀，越往上樓層面積會越小，所以十樓相比其他樓層小的多，樑柱只有十來根，但是王野看見站了一排排的膀大腰圓的漢子手持水火棍，威視四周。
近前便是高大的門扉，戚綰恭敬的推開，王野跟隨其後走了進去。
大殿內足以倒影出清晰相貌的地磚光滑無比，從頂層房樑上懸挂下來，數百副裝裱好的巨型書法字帖，山水丹青，傳來墨香陣陣，有的筆峰虯結好似老樹枝幹蒼勁有力，有的龍飛鳳舞宛若水墨精靈，有的更是不拘一格，肆意揮灑，揮斥方遒。
這哪是青樓，明明是書樓。
再往前行，眼前出現一座草廬，如此恢弘的大殿裡面竟然建有一座破草廬。
正安安靜靜別具一格的盤踞大廳正中央，在鬧中取靜，在奢中取簡。
草廬有三間房，右邊那一間亮著燭火，廊沿上竟然堆著一捆捆柴薪，房間內隱隱有兩三個人的聲音傳出。
還沒到門前，戚綰回頭盯著王野，平靜的小聲道：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當我的近侍，之前種種我既往不咎，只要你答應，我進去這道門什麼都不會說。
別想著逃，門口的護衛你也看見了，要麼答應我，要麼現在就殺了我，也別想著挾持我威脅樓主，大人不會受任何人的威脅！
選吧，告訴我你的答案。」
王野皺著眉頭，大呼不妙，他的算盤落空了。
本身的計劃是他和戚綰兩人一同前來，最好能直面樓主，自己拚死發動技能僵直，故技重施挾持樓主，以求逃生，至於後續肯定會面對修行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並未多想。
可現在，他甚至連樓主面都沒見上，草廬裡面起碼有三個人，若是貿然衝進草廬......
羊入虎口。
為今之計只有答應戚綰。
攻守易形，形勢逆轉，又要受人制肘。
憋屈，難以言說的憋屈，王野握著藏在袖口的刀都在顫抖。
他轉頭看向那道門，門口威武精壯的護衛在等著他，若是他敢獨自一人出去，等待他的將是死亡。
還沒到最後一刻，王野不想放棄。
但是要將命運放在戚綰的手裡，不是他的風格。
王野鄭重的說道：「好，我答應你。如果你不殺我，這雙眼睛我會親手剜下來給你，這次是真的。」
這世上沒有平白無故的承諾，而王野唯一拿得出手的只有這雙眼睛。
戚綰意興闌珊的擺了擺手：「不要了，自己留著吧。在這等我，不要肆意走動，樓主很愛乾淨。」
她看著王野袖中的刀，咽了咽口水。
隨即數著步子，一步一步走到了門前，開門的時候她重重鬆了一口氣，回頭看了仍站在原地的王野，對他莞爾一笑，好似在叫他安心。
再轉過頭，已是滿臉的怨恨陰毒。
保你活？
眼睛？？？呵呵呵呵！
我要你的命！
要你受盡千刀萬剮之苦，要你看著自己身上的皮肉一片片被割下，要你在有希望時感到絕望，要你哭著求我給你個痛快！
你這個骯髒卑鄙下賤無恥的泥腿子！
王野看著戚綰走進草廬，隨著那道門緩緩關上，王野已是鬚髮皆張，目光兇狠。
他何嘗不懂戚綰的心思！
我的命，我來救，你算個什麼東西。
王野仔細打量著周圍。
草廬其內人數不知，能在樓主的草廬里，很有可能是修行者，所以生機不在此地，而在門外。
護衛雖然人數眾多，仰仗僵直的強效控制，未必沒有一戰之力，關鍵是該怎麼跑。
「電梯」太慢，容易被追擊。
所以只有一個辦法。
王野目露瘋狂之色，快步走到懸挂巨幅書畫處，砍斷升降書畫的繩索，一幅幅巨畫飄落下來。
每一幅都將近三米長，一米五左右的寬度，果然不出所料，裝裱書畫用的是水浸不濕，火燒不透的特殊錦帛，王野定下一個圓點，將書畫交叉旋轉放置，抽出畫軸裡面的細繩，在最外圈幫上一個個結。
不一會，一個巨大的圓布出現在大殿，王野又抽下一些繩子，以畫軸為連接將圓布收攏成傘紙狀。
一個簡陋至極的降落傘做好了。
沒錯，王野要跳樓，三百多米的高樓。
這個降落傘是他唯一的活路。
一切準備好后，王野將降落傘抗在肩上，握緊手裡的匕首，站在門前，喃喃道：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老天爺，我來這世界吃了十五年的苦，五千四百七十五個日日夜夜，每天都在掙扎求生，要說時來運轉，輪也該輪也該到我了！求你保佑！」
王野目光堅定，伸手推門。
就在這時。
「你把書畫做成這個樣子是要幹什麼？」
一個稚嫩的童聲好似憑空出現一般在王野身後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