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會戰將起

1943年11月8日。

湖南常德石門。

深夜。

一名看上去面容黯淡的男子身著破爛軍裝，斜靠著身後的草垛子，望著頭頂的一片星空。

他雙手撫摸著懷裡的一支中正式步槍。

時不時地拉開槍栓，然後又推回去。

伴隨著這樣的「咔咔」聲。

他身邊一人緩緩轉過頭來。

「班長，又想起兄弟們了？」

聽到問話，他的眼睛輕輕眨了眨。

卻沒有回答。

見對方遲遲沒說話，問話的那人想了想。

然後也學著對方的樣子，斜靠著草垛，嘆了口氣。

「班長，我們一路從山西來到湖南，說起來，這也是第二次了吧？」

「你過去常說，上級領導願意用我們，那是我們本事的體現。」

「但是我卻怎麼也沒想到，為了體現這些輕微的本事，卻要犧牲掉這麼多兄弟的生命！」

聽到「犧牲」這兩個字。

那人的眼中才稍微閃過了一絲光芒。

可很快，又消逝不見。

「班長……」

話還沒說完，遠處傳來的一陣腳步聲突然打斷了他的話語。

「喂，你們兩個，讓你們巡邏，就在這裡偷懶是吧！」

說話那人操著一口十分地道的湘音。

隨著話音落下，一名留著絡腮鬍的中年漢子帶著七八個士兵走了過來。

一直到離得只有兩步距離時，中年漢子才停下來腳步。

他到兩人的面前蹲下。

眉頭緊緊地皺著。

「喂，我說，你們倆怎麼看都不像是從北邊逃難來的農民。」

「反倒像是……」

「逃兵！」

說到這兒，他的眼中猛然閃過一縷精光。

寬厚的右手也按在了槍套上面。

隨時都能拔出手槍來射擊。

然而。

他的這一系列動作沒有引起面前兩人絲毫反應。

擺弄著中正式步槍的那人甚至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他只是保持著抬頭望天的姿勢。

彷彿在那夜空之中有什麼東西一直吸引著他的眼球。

忽然。

一顆流星劃過夜空。

他的眼中也閃過一道光華。

隨後他的嘴唇微微張了張。

「老荊、三寶、順子……你們是要走了嗎？」

絡腮鬍漢子很顯然是聽到了這句話。

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看來又是一個失去了親人朋友的苦命人啊。

他的心裡不禁想到。

「小秦，小李，你們兩個也守了這麼久了，沒什麼事就先下去休息吧。」

「我帶著這幾個兄弟去繼續巡邏就是了。」

「在我老張的班上，這點小權力我還是有的！」

說完，彷彿是為了印證他話語的可信度。

他還故意朝身後幾人擺了擺手。

那幾名戰士也很快就會意。

立刻笑著響應道：「是啊，張班長在咱們班裡向來是說一不二的人！」

「就是就是！班長一言，駟馬難追！」

被稱為「小李」的那人勉強擠出一抹笑容：「張班長，謝謝您的好意了，我和班……我大哥兩人能撐得住，沒事的。」

張班長一聽這話，頓時雙眼一瞪：「瞎講！」

「不說你們兩個辛不辛苦，但是你們現在這個狀態，怕是小鬼子摸到鼻子上來了都發現不了！」

「聽說過沒，我們當面之敵可是小鬼子的什麼13師團！」

「曾經打過上海、江陰，聽說還是第一支打進南京的部隊！」

「後來又在徐州、武漢等地接連作戰，攻取了我國大片土地！」

「這之後，更是兩戰長沙，只不過最近不知道抽了什麼風，把槍口對準我們常德來了。」m.

「你們說，對待這樣的敵人都膽敢掉以輕心的話，我們還怎麼能討得了好？」

「所以啊，你們倆，現在聽我命令，立刻回戰壕里去休息。這片小山包我老張今天親自巡了！」

說完，張班長還故作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意思就是讓他們快點離開。

小李皺了皺眉，然後用問詢的眼神看了眼身邊的小秦。

發現對方點頭的動作后，他才淺淺一笑。

「好嘞張班長，那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我和我大哥晚點再上來接你們的班！」

張班長雙手叉腰，頗為不耐地說到：「趕緊走趕緊走，別再繼續到我面前礙眼！」

小秦和小李兩人結伴而行。

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等到兩人走後。

那幾名戰士中的一人走了上來。

眉宇之間滿是不解。

「班長，他們兩個一看就是逃荒來的，你幹嘛對他們這麼客氣？」

張班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小鄭啊，信老哥一句話。」

「這兩人絕對不簡單！」

「我剛說他倆是逃兵，就是故意試探他們的。」

「可他倆卻半點反應都沒有！」

小鄭皺了皺眉，臉上的疑惑之色更濃。

「班長，這又能說明什麼呢？」

張班長從口袋裡摸出一根煙，剛要點上。

可很快又反應過來現在是在戰場上。

「狗日的小鬼子，搞得老子連根煙都抽不成！」

說完，他又罵罵咧咧地將香煙從嘴唇里取下來，細心地放回了煙盒裡。

「小鄭啊，這個問題很簡單。」

「你知道我們對於逃兵的處罰措施吧？」

「最嚴重是抓回來剝皮的！」

「可他倆卻對這個概念毫無反應，說明什麼？」

「說明他倆壓根兒就不是咱們部隊里的，所以才不了解這個概念！」

「而他們又說自己是從北方來的，你自己想，北方還能有什麼？」

小鄭想了想。

然後臉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班長，你是說他們是這個？」

邊說著，他的手上邊比劃了一個「八」的手勢。

張班長眨了眨眼，不置可否。

但滿臉都是深不可測的神情。

……

回到戰壕后。

兩人找到一個略微寬敞的區域蹲了下去。

「國安，好好休息，我預感明天會有一場惡戰。」

「好嘞！」

李國安剛回復完，面色突然一震。

「班長，你……你沒事了？」

秦學義輕輕一笑：「我還能有什麼事？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

「昨天死去的是我們的手足兄弟，今天就有可能是我，明天也可能是你。」

「而我們這些還活著的人能做什麼呢？」

「不就是要帶著已經犧牲的兄弟們的遺志，頑強地戰鬥下去嗎？」

李國安用力地點點頭。

對他來說，這一路走來。

除了眼看著生生死死的兄弟被敵人殺害在自己眼前之外，秦學義負傷后的狀態也實在是令他擔憂。

好在，現在一切都好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