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並非一夢

我默默讓開身子。

帶土猶豫了一瞬間，三步兩步衝到房間門口探頭看，然後就凝固了。

我想他應該是看見了床上的那隻Q版卡卡西抱枕。

那個的話完全是我的個人愛好，買的是某太太畫的正在看《親熱天堂》的旗木卡卡西。既沒有露出單眼神威也沒有浴衣版六代目更沒有白月光仔卡，只有露出四分之一臉的銀髮鹹魚上忍一隻，也就是眼前的宇智波男子多年心心念念的大垃圾。

「沒有琳桑，只有卡卡西老師。實在不行的話，請將就一下吧。」

我誠心誠意地道歉。

我幾乎要以為帶土他要回頭瞪我了，但沒想到他連後腦勺都沒轉過來，只是僵硬了一下，直接衝進去房間，反手「砰」一下關上了門，然後徹底沒了聲音。

啊，這……？

我呆了一下，沒想到他放棄的如此利落。

在門口等了幾分鐘，也沒有動靜傳出來，看來是睡了。

嘴上說著垃圾，身體還不是很誠實嗎。

到最後也沒有把卡卡西的抱枕扔出來啊。

所以不需要拿出來嗎，其實還挺喜歡卡卡西抱枕的？

有機會的話下次問他要不要網購一個等身尺寸的吧。

我思考著這個問題，忍不住對著帶土的房間門笑了笑，才轉身走回同樣在二樓的，我自己的卧室。

走到卧室門口的時候，我特地停頓了一下。

伴隨著他們進入客房，房子里基本上沒了聲音，回復了深夜應有的寂靜。

因為是隔音效果很好的頂層，連窗戶外微弱的噪音也沒有辦法傳進來，或許連塵埃落地的聲音都聽得見。

在這樣的萬籟俱寂中，我沉默了數秒，才向著身邊輕聲詢問道：

「是衛宮先生嗎？」

空氣安靜了數秒，然後浮現了星塵般絢爛奇幻的點點光粒。

我靜靜地看著。這還是我第一次親眼看見這個場景。

微藍的靈子群在空氣中聚集著，最後實體化出一個熟悉的人影。

白髮褐膚，赤色聖骸布裹身，鋼灰色的鷹目銳利，正是衛宮。

原來如此。

之前囑咐我「早點休息」還有這樣的用意嗎？

是不放心我的安全，所以在關上門后，靈體化出來跟著我和帶土的吧。

如果是太宰治這種類型的話，我會覺得他有刺探情報等別的目的。但如果是眼前的這個男人的話，我不會懷疑他的目的與好意。

赤色的英靈好像對我發現了他的存在也沒有什麼意外，只是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著詞句，最後還是淡淡地開口，提醒道：

「盡量不要和他們獨處。在這點上，Master你還是小心為妙。」

……果然是在擔心我啊。

我自己是大概能猜到這個階段的宇智波帶土是不會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動手的。從各種意義上都沒有必要性，更何況這個男人手染無數血腥，卻並非窮凶極惡之人。

但是衛宮可不知道這些。

他們四個互相不認識，從之前的表現來觀察的話，帶土確實是表現得最特殊也最不合群的那個。

所以果然是在擔心我吧，真是溫柔的正義的夥伴啊。

對初次相識的御主也能如此溫柔。

明明我這樣的人沒有什麼能被他認可的地方。

「我知道了，謝謝。」我沒有說什麼，只是感謝了他的忠告背後的溫柔與好意，然後對他笑了笑，低聲說道，「你也早些休息，衛宮。」

赤色的英靈對我點頭，再次靈體化離開。

應該是回到房間了吧。

我目送他離開，在走進卧室沉眠之前，對著沉入寂靜黑暗的走廊微笑起來，說了聲「晚安」。

*

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時候，我的神志還很朦朧。

可能是昨天熬得太晚的緣故，一夜無夢。我獃獃看著天花板，腦子裡忽然想起來了昨夜，不，準確地說是今天凌晨發生的一系列不可思議事件，下意識地覺得自己在做夢。

但是，怎麼說呢，要真的是個夢的話，真實感也太強了。

而且我也不像那麼自戀的人啊，在夢裡給自己臆想出天命所歸被天降金手指砸中還有複數帥哥英靈契約的小說女主身份。

最近趕臨近死線的稿子趕瘋了嗎，還是過於晦澀的專業教科書使我陷入了狂亂？

我揉著眼角坐起來，習慣性地看床頭櫃，第一眼就看見了正在充電的iPad。

沒有套保護殼的電子製品靜靜地躺在那裡，漆黑的屏幕折射出淺淡的光線。

我鬼使神差地伸手，拿起了iPad，解鎖后找到了某個手游的熟悉圖標，點開。

伴隨著登錄頁面的出現，腦海中的所有記憶衝破了睡意蒙上的朦朧薄紗，再次清晰地展現在我的面前。

我望著大變樣的主界面，嘆了口氣。

看來是真的了。

殘餘的睡意因為之前的一系列舉動消失了。

我點開編隊確認了一下四位英靈的狀態沒有絲毫異樣后，直接放下iPad，起床。

在卧室自帶的衛生間中弄好了洗漱清潔等工作，我換了一身舒適的居家服，直接帶著iPad走出房門。

順著旋轉的樓梯走下去后，我第一眼看見的，是坐在客廳沙發上的宗像禮司。

他還是昨天那一身齊整的制服，連額發翹起的不科學弧度都沒什麼變化，根本就不像是休息過了的人。此刻這位深藍發色的帥哥正交疊著那雙長腿，端正地坐在我家沙發上，搗鼓著根本不屬於我們這個世界的終端。

雪白的指尖在懸浮在空氣中的層疊淡藍色光屏上點擊著，時而在下方浮現的虛擬鍵盤上飛舞。宗像禮司專註地做著不知道什麼事情，我踏上樓梯的時候正好看見他停下工作，端起茶几上的一杯熱茶啜飲，然後似乎是察覺到了我的到來，抬起眼睫，對我微微地翹起了唇角。

「早安，安小姐。」

他對我發出了早晨問候，聲線里有著幾乎成為人物特質的安然與優雅。

說實在的，被他這樣看著，還是有點受不了。

青之王給人的印象偏向於凜然不可侵犯的高嶺之花。雖說也有鬼畜和天然的隱藏面反差，但是，給人最強烈的印象的，果然還是這副從容又自信的樣子。難以接近，又讓人崇敬。

真沒法想象我昨晚竟然抱住過他，某種意義上也算了不得的成就了吧。

「早安。」

體會到了青組成員們的心情的我，也笑著用日語回了一句早晨問候。

宗像禮司對我的問候微微點頭。簡單致意之後，他放下了茶杯，鏡片后那雙紫羅蘭色的眼眸再次轉向了私人終端投影出來的虛擬光屏，擱在鍵盤上的手指再次飛速敲動起來。

我也沒準備去打擾他，走下樓梯後放輕腳步，走向廚房。

宗像用的杯子應該是我父親之前放在廚房裡的某套茶具之一。

茶葉不知道他用了哪罐，不過我家只有國內的茶葉，沒有日本那邊的抹茶。我記得宗像應該是最喜歡喝抹茶的，下次找人代購一些吧。

這樣想著，我拉開本該空無一人的廚房的移門，卻驚訝地發現有清香溫熱的米粥氣味撲面而來。

視線所觸及的，是某個意料之外的背影。

不，應該說是意料之外還是意料之中呢。

要是細數我家的種種地方，除了屋頂，這位出現在廚房應該算是最沒有違和感的了。

解除了鮮紅聖骸布的武裝的白髮英靈，正站在我家的流理台前。

我父親常穿的深灰色圍裙在他身上也沒有體現出什麼奇怪的地方，反而挺合身的。褐色的手掌持著我家的菜刀，正在切蔥花和芹菜碎末，旁邊還有一根被洗乾淨亟待處理的胡蘿蔔。

右手邊的天然氣灶被打開，蓋得嚴實的砂鍋里正用小火燉煮著某樣食物。

我吸了吸鼻子，本能地辨認了出來。

這個味道應該是米粥。家裡的雜糧穀物的存貨還是挺多的，我昨天去超市的時候還順手買了綠豆和薏米，不知道衛宮他在粥里放了什麼。

看來今天能欣賞到傳說中的衛宮家的神秘料理手藝了。

「早安，Master。」白髮青年應該已經察覺到了我的到來，卻連頭也沒回，只是持著菜刀迅速而流暢地處理蔬菜配料，聲音也平靜無波，「昨夜休息得如何？」

我扶著廚房的門框看他，欣賞著他毫無贅余、十分行雲流水的動作，有點開心地回答道：

「很不錯，有托衛宮的福。其實你可以不叫我Master的，『安』就可以啦。」

當初叫遠坂凜為「凜」不是很熟練嗎，Archer先生。

「安……昨晚就想說了，這個名字很適合你。」白髮英靈手上切菜的動作略略停頓了一下，醇厚磁性的聲線里染上了一絲不太明顯的笑意，然後將切好的蔥花挪到旁邊的白瓷盤裡，從善如流地接受我的建議，「那麼，安，你有什麼不喜歡或者過敏的食物嗎？」

「基本沒有，我是博愛黨，都能接受。只要好吃就行了。」

我想了想，毫無心理障礙地回答道，然後走到巨大的四門冰箱前，打開某個速凍層，開始找我要找的東西。

記得好像是在這邊……

哎，找到了，就是這個。

我將那袋甜品放到切菜的案板邊上，對著投來視線的衛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

「這個是上次親戚送的特產，紅豆年糕。麻煩衛宮蒸一下啦，這種甜品沒辦法存放很久。」

說是紅豆年糕，其實就是跟紅豆糕差不多的東西。

紅豆泥裡面含著煮化的紅豆顆粒，壓成糕狀，上面和底部各鋪了一層薄薄的白米粉增加層次感和風味，味道很是甜蜜，我本來很喜歡吃，吃了數塊后卻容易感到膩歪。

可能是因為我並非真正的甜黨的緣故吧，不過味道確實挺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