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RP危機

對哦。

我之前抽的是個十連。

人生真是處處充滿驚喜。

十連就十連吧。

那麼，還有什麼比剛在卡池裡出了張SSR還要嚇人呢？

自然是，你發現下一張還是金卡。

變、變金了。

快要窒息的我，緊緊地盯著飛速旋轉的金圈，腦海里無數思緒像是開了十倍速的彈幕一樣密密麻麻地刷過。

首先作為非洲人很擔憂自己剩下的RP值。雙黃蛋什麼的，神明大人保佑我，我會多做好事的，所以千萬不要把我的人品直接賒成負值啊。

還有就是——

難道這一張、也是……嗎？

剛剛的事情，還會發生嗎？

抱著不可言說的念頭與玄妙的預感，我緊緊地、不錯眼地盯著飛轉的金色光圈。

一張金卡出現了。暫停旋轉的卡牌，終於向我展露出鍍金錶皮上的紋樣。

是持著弓箭的少女。

代表著弓兵。是弓階的英靈！

到底，會是誰呢？

然而，隨著金色緩緩褪去，露出卡面的真容。

我的心，不可抑制地顫抖了起來。

再次發生了、不可能的事件。

某種異常，成立了。

原本在看見這位英靈的姓名時鬆了一口氣，因為他是我在周回本里經常使用、也常常擺在御主卧室里的中意英靈。抽到的時候就一口氣滿破並且拿聖杯喂到了百級，技能毫不猶豫地310，羈絆還差最後半格就抵達10。正好他還只有四寶，這一張正好可以給他滿寶——

然而，這些細微的開心，在看見星級的時候，完全破滅了。

對不上。

根本對不上。

怎麼會有五顆星。

因為從各種角度來說都不算頂級英靈，他在這個手游里的定級是、四星。

而且卡面也對不上。

遠比遊戲中意氣風發的滿破卡面要殘忍的畫面。

那是身披鮮紅聖骸布的他，被無數的利劍貫穿胸膛，卻依然站在劍丘之上眺望遠方的景象。

荒漠般的一望無垠的心象風景「無限劍制」，裡面的名劍魔劍像是無名的英雄墓碑般林立在寸草不生的荒原上，而白髮短髮淺褐色肌膚的青年男子單手駐劍，抬起蒙上了血污的面容，用那雙鋼灰色的、屬於鷹隼的眼瞳，去看被夕霞暮色燒紅、懸挂著機械齒輪的天空。

那本該沒有盡頭的天際，卻有了幻覺般清澈晴朗的藍色。

——那是，理想的光輝。

我無比清楚這一點，卻依舊被這從未見過的畫面震驚到失去餘裕。

捏著iPad的手指微微顫抖起來。

基本上預感到了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身體卻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做出對策的能力。

「英靈召喚」的字樣定格在屏幕下端的那一刻。

異常發生了。

世界化作了輕易可以擊碎的、玻璃般的鏡像。

身周的一切都像是被厚重的水流包裹住了一般，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晰。

眼睛所見的世界搖晃起來，從腳下如漣漪般擴散開來的，是從未見過的、異世界的景象。

所有的過程的完成只是在一瞬間。

還沒有回過神來時，已經重新站在了時間流速變得極為緩慢、近乎永恆定格的世界里。

我懵懂地環視著周圍的一切。

歐式的潔白城堡，到處都是潔白的大理石。明明本該是充滿貴族氣息的裝潢，卻像是經過了暴風雨般的戰火的洗禮，變得破破爛爛、眼見之處全部都是孔洞和石坑。

鋪著同樣變得破破爛爛的深紅長地毯的高高主階梯上，站著一位金髮的青年。

他有著過分俊美的容貌，連身上款式普通卻非常眼熟的黑白休閑裝和陰影里的站位都掩蓋不住金光閃閃、不可一世的本質。此刻，他正睥睨著下方，鮮紅色的眼瞳里瞳仁像獸類般豎起，露骨地表現出了厭惡、不屑與輕蔑的情緒。

他凝視著我的身後。

我仰頭看著那空氣中浮現出的數個金色的漣漪，以及在其中緩緩探出的不可直視的奇妙武器們，忽然領略到了我身處怎樣的境地。

這裡，是愛因茲貝倫在冬木的那座城堡。

小聖杯伊莉雅斯菲爾曾經居住過的、那座雪白的冬之城。

而我的身後，則是——

我轉過頭，看見了曾經做夢也想見的四副面孔。

因為戰鬥至幾近力竭而跌坐在地面上的赤發少年。他有著不算特別英俊、甚至顯得有點稚氣的面容，身上儘是傷痕與血液，原本釋然微笑著的面容在緩緩地改變。那雙黃銅色的眼睛慢慢睜大，帶出了一點愕然和始料不及的茫然，凝視著站在他面前的男人。

旁邊紅衣短裙、露出一雙絕贊的長腿的黑馬尾少女也是差不多的表情。

再旁邊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愕然地向著少年與男人所在的方向轉過頭，提示危險的話語將要脫口而出的，銀青色的騎士王。

但是來不及了。

她趕不上。別說動，連嘴唇的動作都被幾近靜止的時間化作太過緩慢的慢動作，連金色的鬢髮也凝固在旋過的空氣中。

我也來不及去看清楚她們的面容了。

遠坂凜的眼睛顏色真是太好看了，衣品也好。

阿爾托莉雅也是，眸色真的是奈O蘑菇寫過的聖綠色，頭髮好像金砂一樣，凜然如月光的純凈氣質。

腦子裡只有餘裕輕輕掠過這些。

理解了現狀了下一刻，腳已經擅自動了起來。

我拚命地向那個赤色的背影跑了過去。

那個被鮮紅的聖骸布包裹著的、白髮男人的背影。

他擋在衛宮士郎的前面，寬闊的背影幾乎完全遮住了赤發的少年。

這名英靈，他擁有「心眼」。

那是無數次在屍山血海中戰鬥而磨練出來的劍技與戰鬥直覺，是天資普通的男人作為英靈來說難得還算是能夠誇耀的技能。獨屬於他的、獨特的武藝。

他察覺到了吉爾伽美什在背後將要來襲的攻擊。

但是他躲不開，也不能躲。

不單單是金色弓兵奇襲的原因，更是因為——

更是因為他身前還有其他的人。

不能躲開。

以英靈的速度，或許可行。

但是他面前的這個小鬼，只不過是血肉之軀的、普通的人類。他就算得到了自己經驗的迴流，也絕對及不上英靈的身體機能。

他不能躲開。

就算身前要保護的這個人、是他曾蘊含了濃重殺意的對象。

就算這個人，是曾經想要扼殺的、過去的自己。

無法冷酷到底，既是因為剛才那場戰鬥，是英靈衛宮的敗北，但同樣也是因為——

這名英靈的原點，是「拯救萬人的理想」。*

他要救他。

就是那麼簡單的一件事。

而對這一切再清楚不過的我，以拚命的氣勢、狠狠地撞上了他的後背，伸出雙臂，死死地環抱住了他的腰部。

我要救他。

絕對不要讓他在這裡消失。

理智清楚沒什麼大不了的，只不過是暫時的退場，但是我絕對、絕對不要眼睜睜地看著他受到差點可以致命的攻擊。

為什麼？

唯一的原因，就是我喜歡他！

接觸到他的身體后，世界果然波動起來。

我在這裡的最後一眼，看見的是他被減速的時間無限拉長的愕然回首。

還沒能觸及到那雙鋼灰色的鷹目的剎那，世界就變更了。

腳下的觸感，重新回到了柔軟且毛絨絨的地毯。

視野的前方，一隻修長雪白的手接住了不知何時從空中掉落的iPad。

拿著iPad的宗像禮司似笑非笑地凝視著我與我抱住的這個男人，背景是我家的客廳。

他終於把那本同人漫畫本放下了，謝天謝地。

不知為何，我的第一反應竟然是這個。

等等。不對。

白髮的英靈也跟著回來了？

懷抱中男人的軀體，好像被凍住了一樣僵硬。

鼻子在肌肉堅實的後背上撞得有點疼的我，雖然還有留念，但是自覺且快速地放開了手，然後小小地後退了一步，抬手揉了揉應該是發紅了的鼻尖。

誰再說英靈衛宮的腹肌是畫上去的，我就把他頭打掉。

回味了一下剛剛不慎感受到的附加信息，我看著面對著意料之外的情況、彷彿是凝固住了的白髮英靈，想了想，小心翼翼地伸出腳繞到他面前，站在了宗像的身邊，輕聲詢問道：

「衛宮先生，沒事吧？」

哦豁。

繞到正面看錶情時，雖然已經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但果然還是，嗯。

與頭髮同樣雪白的一雙長眉皺了起來。

赤色的英靈冷漠地看著我們，鋼灰色的鷹目里是完全沒有隱藏的戒備。那雙垂在身側的寬厚手掌緊緊地攥了一下。

在那個瞬間我差點以為要看見幹將莫邪了。

不過好在他最後還是放棄了，手掌再次鬆開，犀利的目光掃過一派淡然鎮定的宗像禮司，最後停在了我的臉上。

「這位小姐。能解釋一下如今的狀況嗎？」

和諏O部順一一模一樣的、低沉磁性的迷人聲線。

但是語氣有點僵硬，沒有和凜初次見面的時候那股接近花花公子的油滑感。

是在擔心凜和士郎那邊的狀況，所以輕鬆不起來嗎？

進展中的危險劇情確實是一個問題。

我救下了英靈衛宮，那麼會為少年衛宮士郎擋下吉爾伽美什的攻擊的他就不存在了。這會帶來很多麻煩，最重大的就是金士戰的最後那飛來一箭，這麼想說不定連劇情崩壞的可能性都有。

宗像那邊也是同樣。

青之王面對的可是赤之王的達摩克利斯之劍的墜落。要是就此消失無人弒王的話，相當於一枚核彈落到學園島上，最不妙的局面會變成赤青的氏族成員、學園島的學生們還有附近的居民全滅。

但是我奇異地沒有對此產生惶恐感。

明明沒有人告訴過我離開之後那些世界會怎樣，但是一旦思考這個問題，我的心裡就會浮現明確的認知。

時間，在我們離開后，是會暫停在那一刻的。

絕對、絕對不會繼續下去。

遵循直覺將這點告訴了面前的兩位，宗像禮司那種不動聲色、似乎早有預料的反應不說，白髮英靈緊皺的眉頭確實鬆開了一點，看上去沒有那麼焦慮了。

太好了。

那接下來，就是解釋他為什麼會來到這裡這件事了。

我從宗像禮司的手中接過了iPad，一邊解釋著方才的奇妙現象，一邊摁亮了再次進入待機模式的屏幕。

電子屏上顯示的正是之前凝固的那一幕，金色卡牌的下方，有極其明顯的職階和真名標識。

Archer·衛宮。

星級是五星，也就是SSR。

截然不同的卡面和珍稀度與手游完全區分開來，似乎在提示著我什麼。

我一邊思考著這些信息的意義，一邊自我介紹的同時，在心裡無奈地哀嘆。

我五寶衛宮的美夢，再次破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