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籠中鳥
蕭玄轉頭望去。
只見憐月穿著青色的長裙，身材窈窕，臉上還施著伶人的粉墨，臉蛋嫣紅，其它部分雪白，眼尾用桃紅色勾勒，看上去更添一分嫵媚。
她面色冷淡，眸光清冷，但是這份氣質，便勝人間許多女子了。
蕭玄第一次這麼近看憐月的臉，每一處細節都能看清，雖然施著粉墨，但精緻的臉證明她一定長得很美。
蕭玄不由得發獃，靜靜地看著憐月，而憐月也沒有動，就這麼任他看著，許久，蕭玄反應過來，不禁老臉一紅，頓時感到有點尷尬，半天憋出一句：「憐月姑娘，你吃飯了嗎？」
憐月顯然愣了愣，點了點頭：「你有什麼事嗎？」聲音縹緲，婉轉動聽。
對啊，我都還沒想好什麼理由，蕭玄左思右想，發現沒什麼正經理由，只好拿出玲瓏球：「我想送你一件小禮物。」
憐月眸光隨著看去，杏眸微微一亮：「這是外面買的嗎？」
聲音透著一絲欣喜，蕭玄的心猛地一跳：「是啊，我看到這個精緻的小球，就想著買來送給你了。」
憐月沒有接過玲瓏球，問道：「它很貴吧……我不能要。」
蕭玄微微搖頭，笑道：「不貴，安心收下吧。」
「謝謝。」憐月伸手接過玲瓏球，青蔥玉指小心地撥弄著小球，同時玲瓏球裡外六層都滾動了起來，拼出各種各樣的圖案。
「哇。」憐月發出了一聲微弱的驚嘆聲，轉身向屋內走去。
我……進去嗎？蕭玄有些猶豫，進去會不會不太好，不進去似乎浪費了一個機會。
「嗯？」憐月側過玉顏，在黃昏的陽光的照耀下，愈發嬌艷，「你不進來嗎？」
「哦……哦。」蕭玄傻傻的答應著，也進入房中。
房間不大，很冷清，沒有什麼器物，除了一些必需的東西以外，幾乎沒有什麼有意思的東西。
門口對面便是一扇窗戶，透過窗戶可以看見夕陽枕在遠方的山上，這裡看風景，很合適。
靠窗的地方有一個梳妝台，上面有一個不大的銅鏡，畢竟伶人要畫很多的妝，所以那裡胭脂唇脂很多，房中央有一張四方形的桌子，桌上面擺著一些茶具、幾隻杯子，桌下有幾個小凳子。
門口靠里的左邊，有一道屏風，裡面應該是卧房。
真簡單！蕭玄心中感嘆，屋內真的很多東西都沒有，讓人感覺單調乏味。
憐月邁著蓮步，走到窗前，探出上半身，纖纖玉手小心翼翼地托著玲瓏球，揚起雪白的天鵝頸，嬌艷的唇輕啟：「鵲鵲，你瞧，很好看對吧。」
鵲鵲？她在和誰說話？蕭玄有些吃驚，看著嬌俏的憐月像炫耀玩具的小女孩一樣。
就在蕭玄驚奇的時候，外面傳來幾聲婉轉的鳥叫聲，然後只見一隻小小的鳥從上面飛來，落到憐月的玉肩上。
「它叫鵲鵲，我的朋友。」憐月轉頭看向蕭玄，語氣溫柔，「它已經陪我很久了。」
「你好，鵲鵲……」蕭玄尷尬的打了打招呼，那隻小鳥彷彿通人性般，沖他叫了叫。
蕭玄來了些興趣：「它好像挺聰明啊，對了，鵲鵲是什麼鳥？」
「我不知道啊，它是班主姐姐送我的。」憐月一隻手抱住玲瓏球，另一隻手剛抬起，鵲鵲便飛到她的玉指上，「我把它從籠子里放了出去，不希望它和我一樣……結果它一直沒走，在屋檐下搭了個窩。」
呃，班主那年齡都夠當你媽了，
不過……蕭玄感覺到了憐月的話中透露著那淡淡的孤獨，下意識問道：「你不覺得很孤獨嗎？」
憐月似乎愣了一下，杏眸微微黯了黯，用溫柔的嗓音回答：「不孤獨啊，我只要從窗里往外看，就能看見許多東西，天京城很熱鬧，特別是晚上，真的很美，到處都是花燈，看上去像天上的星星……」
「我這裡能看很遠，連璃江都能看見……聽說璃江的水很溫柔，很涼……真想感受一次。」
蕭玄聽著聽著，嘆了口氣，「你為什麼不親自出去看看，去觸摸這個美好的世界呢？」
憐月垂著眼帘，鵲鵲似乎看見了主人的難過，便叫了幾聲，許久，憐月抬起臻首，微微一笑：「我已經很滿足了！」
蕭玄雖然疑惑，但也沒有多問，只是替她感到難過。
憐月走過來，將玲瓏球輕輕放在桌上，鵲鵲飛到蕭玄頭上嘰嘰喳喳，憐月拿起茶壺，倒了一杯茶。
蕭玄瞭然，接過茶杯，喝了一口，感覺茶的味道很淡，不過卻讓人回味，茶喝了一半，蕭玄不知道該說什麼，而憐月也垂眸看著玲瓏球，似在出神，於是便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雖然他猜到以憐月的性格可能會很孤單，但沒想到憐月是很嚮往這個世界的，連這座戲院也無法踏出，彷彿與世隔絕。
就像關在籠子里的鳥一樣，渴望藍天白雲，卻終究無法掙脫。
想到這裡，蕭玄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也不早了，便將茶喝完，放下，準備告辭。
外面的天不知什麼時候黑了，天京城的燈光已經能看見，房間里變暗了。
這時，皎潔的月亮掙脫了雲朵的束縛，鑽了出來，把月光灑在天京城中，而那純白的月光，也灑進了小屋子裡。
月光照射在玲瓏球上，頓時，玲瓏球發出五顏六色的光芒，而上面的圖案，也在此時更加清晰，原來，是最裡面的小球反射了月光，而反射的光照在外面五層的大球上，發出各種顏色。
整個玲瓏球晶瑩剔透，宛如夜明珠。
「哇！」憐月發出一聲輕輕的低呼，俯下上半身趴在桌子上，杏眸眨也不眨地盯著玲瓏球。
憐月的臉也被玲瓏球照亮，明艷動人，她的杏眸大大的睜著，露出裡面寶石般的眼瞳，她的眼瞳似乎比玲瓏球更剔透，折射著光芒，流光溢彩，對蕭玄來說，他見過的所有價值連城的玉石，都比不上她的眼睛。
「真美啊！」蕭玄盯著憐月，由衷地讚歎。
憐月微微點頭，朱唇輕啟：「你也覺得漂亮吧。」
此美非彼美，蕭玄沉浸了一會，不敢再留戀，低聲道：「憐月姑娘，時候不早了，我就先走了。」
憐月的眼眸離開玲瓏球，抿了抿嬌艷的唇，沉默了一瞬：「嗯……」
蕭玄起身，想起了什麼，道：「憐月姑娘，以後我還來，給你帶一些好玩的，行嗎？」
憐月點了點頭。
蕭玄不在停留，背過身，走向門口，打開門準備離去。
「謝謝你的禮物。」
蕭玄腳步頓了頓，隨即帶上了門，向樓下走去。
「耶！」走著走著，蕭玄突然用力揮動胳膊，一臉興奮，「終於跟憐月說上話了！」
他發現了憐月的孤單，他很同情，特別是她說著外面的世界時，眸光里的嚮往，讓蕭玄深陷其中，原本以為憐月性格很冷，結果內心卻像個小女孩一樣。
想著想著，蕭玄不知不覺下了好幾樓，突然迎面撞上了幾個女孩。
於是，畫面彷彿靜止了一瞬。
「啊！有採花賊啊！」幾個女孩齊齊驚叫。
我靠，半夜出現在女孩住的房外，好像真不像好人，蕭玄連忙喊道：「我不是，別亂叫。」
這時，其中有個女孩趁著燈光仔細一看，連忙道：「他不是採花賊，他是上次來救憐月的那個公子！」
「哦？是嗎？」
「還真是的！」一名少女驚訝地說。
正吵鬧著，一道成熟的女聲傳來：「晚上不睡覺，姑娘們在吵什麼？」
蕭玄感覺很熟悉，尋聲望去，果然是班主，當即打了個招呼：「班主。」
班主從樓下邁著婀娜的身姿上來，看見了蕭玄，驚訝地說：「蕭公子？」
「班主，可算見到你了。」
「蕭公子在這裡做什麼？」班主疑惑的問道。
「他去見憐月的。」那名領著蕭玄見憐月的女孩道。
班主有些意外地看了看蕭玄，轉身走下去，蕭玄連忙跟上。
「蕭公子，聽說你……不是鎮國公府的人了？」班主用委婉的話說道。
這麼快就滿城皆知了？這死三叔效率真快，蕭玄只得勉強的笑了笑：「有些迫不得已的原因。」
「嗯。」班主點點頭，話鋒一轉，「憐月是個冷淡的孩子，平時就對我親近一點，從來不接近陌生人的。」
確實，蕭玄回想起那若有若無的距離感，疑惑道：「對啊，我以前也沒跟她說上話的，不知為何……」
「可能是蕭公子那天的舉動，讓憐月感激你了吧，這幾天我都讓憐月休息了，蕭公子好好加油！」
「嗯。」蕭玄想起了一個疑問，「我看憐月姑娘很喜歡外面的世界，為什麼不讓她出去呢？」
「蕭公子，你知道沒有刺的玫瑰是很脆弱的嗎？」班主接著道，「憐月是個很好，很純凈的孩子，也是最不能受到傷害的，我不願意讓她沾染這個世界的骯髒。」
「……」蕭玄默默的看著班主，他不能理解，僅僅是因為這樣就抹殺她對世界的渴望嗎？失憶的她應該更想了解這個世界吧。
最終，蕭玄沒有說什麼，他感覺班主有所隱瞞，便匆匆道了別，離開了梨香院。
出了梨香院，蕭玄抬頭看了看梨香樓頂部，彷彿看到了那個女孩托著腮驚奇的看著玲瓏球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