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陽光透過窗欞，彷彿被切成了一塊又一塊的光影格柵，格柵樣的光照耀在地上，也照耀在書案旁俊俏少年的臉龐。

少年抬頭望著窗外，嘴裡咬著筆桿，兩指微扶，兀自愣神，彷彿憧憬著窗外的一切。卻是毫無察覺，筆尖的墨水已然蓄滿墜落，如黑色的豆粒般，滴滴答答地滴落在素白色衣衫之上……

少年十五六歲的樣貌，十分俊俏，圓臉大眼，面如冠玉，唇紅齒白，雖生得一個俊俏模樣，卻是無半分成人顏面，盡顯孩童之色。彷彿是一個瓷器娃娃，而又無瓷娃般的充盈豐腴。他瘦瘦弱弱，形似竹竿，身著素白長袍，身材卻撐不起長袍的寬大，裹在身上頗為不搭。

少年瓷娃娃般的臉龐，眉頭微蹙，目光獃滯，似是充滿憂愁模樣，望著窗欞縫隙，怔自出神。

「砰！」

書房的門突然被一腳踹開！

「哎呀！」

少年一聲錯愕，從恍惚之中回到現實，毛筆蘸著滿滿的墨水，重重地摔在素白長衫之上，濃墨暈染……

少年顧不上，早已被墨水暈染成黑白相間的白衫，抬頭望向房門位置。

「靈兒姐姐，靈兒姐姐！」

那少年抬頭看到是龍靈兒，頓時喜上眉梢，開心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好似那夜空中的新月一般。很難想象，他眼睛絕對夠大，究竟是如何能眯成如此這般形狀……

「小貝，你竟膽敢不出去迎接姐姐？」龍靈兒嘟著嘴巴，氣鼓鼓地走來。

「靈兒姐姐，我剛才還在想你呢。」少年喜笑顏開，慌忙站起身。他都忘了撿起掉在衣服上的筆，他這一站起，毛筆在長袍之上劃了個長長的「一」字，然後毛筆掉落在地毯上……

「哎呀，壞了！」小貝看著變成了黑白相間的長袍，微皺眉頭，「阿媽估計又要生氣了，肯定又會罰我抄寫書經了。」

「小貝，你放心，有姐姐在呢。」龍靈兒走過來，將書案上的書經紙卷推開，一屁股坐在案台之上，「姐姐回來了，就算是阿媽，也不能再罰小貝抄寫書經了。」

「靈兒姐姐！」小貝聽罷，喜笑顏開，一把摟住她的腰，撲在她的懷裡，不住地傻笑，「靈兒姐姐你最好了，小貝真是想死你了。」

「小貝，乖……」龍靈兒輕輕地撫摸著小貝的腦袋，「抄這些書經有什麼用？聽姐姐的，跟姐姐去練刀。」

「啊？」

小貝驚呼一聲，掙脫靈兒的懷抱，嘴巴一咧，滿臉的不情願：「我還是多抄寫幾遍書經吧，免得阿媽生氣！」

「什麼？」龍靈兒兩隻眼睛睜得像銅鈴一般，伸手便揪住小貝的耳朵，壓低聲音，發出恐嚇的聲音，「小貝，現在你居然更是膽敢不聽姐姐話了？」

「哎喲，不敢，不敢……疼，疼啊，疼……」

小貝被龍靈兒揪著耳朵，直喊救命：「靈兒姐姐，我錯了，我錯了，你放開手，我這就陪你去練刀……」

「這還差不多。」

龍靈兒鬆開了手，滿臉的得意：「小貝，你要記住，你是我小弟，以後你就得聽我的，我讓你幹什麼，你就要幹什麼，聽到沒有？還有，有我保護你，誰也不能欺負你，除了我，知道嗎？」

「好啦，姐姐，我知道啦……」小貝撅著嘴巴，用手搓著發紅的耳朵，不情願地嘟囔著。

龍靈兒笑嘻嘻地把臉湊到小貝近前，滿臉堆笑，開心的臉上好似開了花：「怎麼樣小弟？沒弄疼你吧？」

「咋不疼啊！」小貝揉搓著發紅的耳朵，滿臉委屈，撅著嘴巴，楚楚可憐的樣子，惹人憐愛。

「怎麼？你還委屈了？」龍靈兒看著她，突然眉頭一皺，裝出一副兇狠的模樣。

「沒，沒有。小貝一點都不委屈。靈兒姐姐，我們去練刀吧！」小貝雖然有些不情願，卻是不敢惹這位紅衣怒目的大小姐，因為被她揪耳朵是真的疼啊……

待小貝換上乾淨的衣服，他們便來到院中。

龍靈兒拿著竹竿比劃著，小貝也拿著竹竿比劃著，比著葫蘆畫瓢，他都學得不像。靈兒往上，他往下；靈兒往東，他往西……

哪裡有半點練刀的樣子？更像是在亂舞嬉鬧。

但是龍靈兒並沒有像教自己師弟那樣，一點動作不對就罵得對方狗血淋頭。若是她的那些師弟們，練成這個熊樣子，她肯定會一腳踢上去，把那人直接踹飛了……

龍靈兒其實並不是真的想教小貝練刀，她只是喜歡和小貝拿著竹竿比比劃划，有打有鬧的感覺。小貝總是學得不像，還打不過她，讓她又好氣又好笑……

用她的話說就是：有她龍靈兒保護著小貝，誰敢欺負她小弟？

涼棚之下，龍威武背著手，看著龍靈兒和小貝，滿臉慈祥的微笑，彷彿年輕了好多歲。他不住地點頭，輕聲感嘆：「年輕是真好啊，真希望你們兩個能永遠這般開心！」

龍威武笑著回過神，走回前廳。他喜歡看著天空，看著演武台，看著這天這地這個世界。感覺一瞬間，彷彿去到了回憶之中……

小貝並不是龍威武的親生兒子，他也不姓龍。至於他具體姓什麼，叫什麼，龍威武也不甚清楚，只記得小貝自己說他姓趙，名喚作小貝，那便叫趙小貝吧。

趙小貝是他十年前，外出遊走，於荒蕪村落之地，遇到的一個快要凍僵的小乞丐。龍威武善心大發，將小乞丐帶回龍威鏢局，梳洗乾淨，換上乾淨衣服，雖然瘦瘦小小，身體營養不良，卻也是相貌堂堂，明眸皓齒，唇紅齒白，剔透玲瓏，彷彿是那年畫中的金童一般，惹人憐愛。

龍威武膝下無子，只有一個寶貝女兒，比之小貝年長几歲。突然撿了個小男孩，又生得這般惹人憐愛，當即便決定收小貝為義子，並給他取名為：龍天賜。

但是龍威武卻並未強行要求小貝改名換姓，他是一個極其開明的人。這個名字，就給小貝留著，他何時想用，拿去便是。也因為如此，小貝這麼些年，雖然早已經認龍威武夫妻為父母，喊龍靈兒為姐，卻一直都未更名改姓。

一晃眼，十多年過去了……

龍威武感慨著。

小貝逐漸長大，雖然不喜練武，身形也比較瘦小。倒也是生得明眸皓齒，一表人才，頗有幾分世家公子哥的樣子，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就算小貝不喜武，若能喜文，將來考個秀才什麼的，倒也是一樁美事。

只是……

想起秀才一事，龍威武開始感嘆世事無常……

不久前，國帝駕鶴西去。各路侯王頓時亂作一團，各地起義之軍也是揭竿而起，紛紛自立為王，都想要打敗彼方，統一天下，做一個至高無上的帝王。

這種狀態下，戰禍頻起，民不聊生，讀書習字似乎變得不再重要，考取功名也變成了個笑話。如今天下黎民，人人自危，江湖武林，也是暗潮洶湧，蠢蠢欲動，彷彿只有習武強身，才能在這個亂世生存下去……

「權利的誘惑，真的有這麼大嗎？」龍威武暗自搖著腦袋，就算是他，也看不清了未來的發展，不知道這江湖，何時會一發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