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誰在撒謊

「肖力！」

吳瑞一眼認出牆上的男人，就是16號基站的七名守備之一。

他去年剛滿十五周歲就進了維修隊，跟著師父往返於塗靈山的八個基站。由於年紀相仿的原因，他和肖力關係最好。

在基站大門外看到一地碎屍的時候，吳瑞就以為肖力已經死了。沒想到，對方竟然還活著。

「六叔，是肖工，快去救救他！」

吳瑞背著陳仲達，騰不出手幫忙。

陳老六朝室內瞧了一眼，頓時往後退去，連連搖頭，萬分驚恐道：「是紫夫人！鬧妖了，不能待了，大家快走...」

「別、別走，吳瑞，救我，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被蛛絲封在牆上的年輕守備，聲音虛弱地苦苦哀求。

「老六...」

被趴背鬼吸了精氣的陳仲達，面色蒼白、眼皮耷拉著，有氣無力地說道：「咱不能...不能見死...不救...」

話沒說完，被陳老六搶斷：「二哥，這都啥時候了，紫夫人肯定在附近，再不跑可就來不及了。我就說不該留下來，一早回鎮里啥事沒有，你也不會...」

「咳咳！」陳仲達弱弱地咳了兩聲，喘氣道：「行，要回你回。瑞，咱們就跟著...跟著小聞大人！」

「哼哼，賞金獵手咋了，我看也就名氣大。你著了鬼道，也不見他有啥辦法。哥，你可別被騙了，這小子不就穿了身獵手服嘛，不見得有真本事。」

陳老六後背帖著過道牆壁，一臉狐疑地瞟了聞命一眼，完全忘了自己先前恨不得像個掛件掛在對方身上。

有一說一，還真被這個老六說對了。

聞命之前就懷疑自己被認作賞金獵手，必然是因為這一身來自屍兄的裝扮，此時算是得到了證實。

「六叔，你不幫忙，就別說了。」

吳瑞少年心性，雖然也很害怕，但有一腔熱血。他期盼地看向聞命，希望這位能去救救自己的朋友。

「卧槽，你小子毛都沒長齊呢，就敢人五人六在這呼喝老子...」

「別吵。」

聞命沉聲說了兩個字，陳老六瞬間又慫了回去。

沒有回應吳瑞的請求，聞命雙眼微虛望向被封在牆上的年輕守備。

老六朝門內看了一眼，就說『是紫夫人』。他注意到的必不可能是別的東西，而是蛛絲。

那麼，『紫夫人』很大概率指的是某種蜘蛛。

儲備室內沒有明顯血跡，也沒聞到那股怪異的血腥味。

山林、基站大門、一樓，都有血腥味...

等等！

靈光閃過，聞命瞬間抓住重點。

是了，一定是這個原因。

大門外一堆碎屍，有血腥味再正常不過。山林間或許藏著他還沒找到的屍體，但基站一樓控制台大廳卻沒發現明顯的血跡。

所以，這氣味有沒有可能並非來自真正的血液，而是某種生物！

很多動物的分泌物，都有獨特氣味。

譬如，聞起來像爆米花的熊狸，自帶香草味的海狸，還有聞上去像炸玉米餅的狗爪子。

原因很簡單，以熊狸為例，這貨的尿液中含有2-氨基嘌呤，而糖和蛋白質經過高溫后發生反應，也會產生2-氨基嘌呤。

聞命可以確定，血腥味不是來自趴背鬼。此時，吳瑞就背著師父站在他身邊，雙方距離不到半米，沒道理聞不到。

同樣，

這氣味如果來自蜘蛛，儲備室里為什麼沒有？

排除這兩個選項，那麼，答案就只剩下一個。

除了趴背鬼和蜘蛛，基站里還有第三種怪物！

暫時無法確定，但一想到這個可能性，聞命頭皮麻得快要從腦殼上掉下來。

就在他思考該不該進室內查看一下肖力的情況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驀地響起。

空寂的基站，腳步聲從樓梯那邊傳來，回蕩在窄長過道。

眾人本就恐懼不安的心，越發緊繃起來。

聞命收回左腳，謹慎地退後兩步，將礦燈轉向樓梯的方向。

強光之下，一道身影出現在眼前。

一個穿著墨綠色守備制服，頭戴同色鴨舌帽的中年男人，揮手喊道：「老陳，是你嗎？」

「萬老三？！」

陳仲達驚疑地拍了拍吳瑞的肩，後者立馬背著師父走到聞命旁邊。

「咳咳，我還以為你已經...」

「已經什麼已經，快跟我走！」

名叫萬老三的中年守備，沖陳仲達拚命招手。

「防護網破了一個口子，紫面魔蛛不知道哪時候鑽進來的，把基站的電纜設備全給咬壞了。快跟我走，不然就來不及了！」

「哦哦，還好老萬你過來，不然他們還不肯走嘞。」

躲到陳九身後的老六，這會兒忙不迭鑽出來，朝萬老三走去。

「萬叔，等一下，肖力被蛛網困住了，咱們先把他弄出來啊。」吳瑞著急地說道。

「肖力？」萬老三神情古怪道：「肖力不是死了嗎？魔蛛殺進來的時候，就把他咬死了啊！」

聞命背後寒毛根根豎起，他此時就站在儲備室門邊，眼角餘光還能瞟到那個年輕守備。

「胡、說！」

被蛛網封在牆上的肖力，拼盡全力掙扎了一下，像是在證明自己還活著。

「吳瑞，別聽他的鬼話。防護網沒破，是彘獸挖通地道鑽進來了。我親眼看到，萬老三被彘獸叨著腦袋拖走了。死的人是他，不是我。」

[彘獸]

果然，第三個怪物出現了！

「老陳，快跟我走！那不是肖力，肖力早死了，那是魔蛛的傀儡。別中圈套，它就是想把你們留在這裡，給它孵化小魔蛛當肉巢。」

萬老三焦急地說道。

「吳瑞，別走，千萬別走！萬老三被彘獸吃了，他是倀鬼，他想把你們引出去喂彘獸，好換個自由。」

肖力也掙扎著說道。

「別聽他的，他不是人！」

二者幾乎異口同聲地說道。

已經走出去幾步的陳老六，愣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不知道該怎麼辦。

陳仲達和吳瑞師徒倆，時而看向走道那頭的萬老三，時而看向儲備室里的肖力，不知道該信誰的。

伏笑是第一次來基站，她其實並不是維修隊成員。總聽吳瑞說基站有意思，貪玩的她鬧了鎮守老爹好幾天，這才被准許跟來的。

此時，小姑娘心底無比絕望。

她很後悔，不該不聽老爹的話，不該那麼任性嬌縱。

但現在再怎麼後悔，都晚了。

不知為何，在無比恐懼絕望的情緒下，伏笑沒有看向自己熟悉的維修隊成員，反而將目光投向了那個一臉冷峻的年輕獵手。

聞命微微低頭，像是在思考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