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一.沒有1個是人

漆黑的16號基站，四處蟄伏著危機。

礦燈的強光，照在窄長過道里，以聞命等人為分界線，將過道截成明暗兩段。

強光的那一頭，堵在樓梯口的萬老三，一邊大喊著肖力是紫面魔蛛的傀儡，存心不良；一邊拚命朝陳仲達等人招手，著急得直跺腳。

而儲備室里的肖力，被蛛網封在牆上，雙手斜吊起來，看上去像是在受刑一般；他很虛弱，虛弱得就像隨時都會死掉。但即便這麼虛弱，他還是掙扎著提醒眾人，別上倀鬼萬老三的當。

這是個兩難的抉擇，而最可怕的是，一旦選錯，就會置自己於萬劫不復之地。

如果萬老三真的是倀鬼，那麼，跟著他出去，無疑是送羊入虎口。

如果肖力是被紫面魔蛛控制的傀儡，那麼，留在基站里就是等死。

走，還是留？

等於，生或死！

「二哥，咱們跟老萬走吧。」陳老六腿肚子打顫地往回挪了幾步，湊到陳仲達身邊，小聲說道：「肖力那小子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弄不好早就被紫夫人掏空了！」

「六叔，你看看萬老三的樣子，臉那麼白，哪像個活人？」吳瑞反對道：「師父，倀鬼最會騙人，咱們不能上當。再說了，遇上魔蛛，咱們人多還有阿九和小聞大人在，不一定活不下來。可要遇上彘獸，十個六叔都不夠那東西塞牙縫的。」

陳老六皺了一下眉，總覺得這話怪怪的，但又好像沒法反駁。

眾人又怕又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覷，不知道該相信萬老三，還是相信肖力。

聞命沒去聽其它人的說話，靜下心來仔細回憶自己來到基站前後的所有細節。

掛在樹枝上好似一個個弔死鬼的人形黑影，奇怪的血腥味與焦糊味，基站門外的一地碎屍，被毀去容貌的三顆人頭，還有那副除了血肉沒剩半點兒內髒的腔子。

一幕幕畫面，快速在腦海中閃過。

聞命沒有超憶症，也從沒系統化鍛煉過自己的記憶力，但他的短期記憶非常強。

大部分時間都用來打工搞錢，只在考試前惡補一番，就順利考進了江南省排名第一的大學。有一半原因，就是依靠這個與生俱來的天賦。

而另一半，則是在艱難生活中磨鍊出來的意志力。

普通人的智商其實差不了太多，但能力卻差的比較大。拉開差距最關鍵的不是智力水平，而是意志。

超強的意志力，讓聞命擁有著無比堅韌的抗壓性。

不管面對多麼糟糕的局面，吐槽歸吐槽，他絕不會產生後悔這種無用的情緒，第一反應永遠是『該怎麼做才能擺脫這個困境』。

當眾人還在痛苦糾結，應該選A還是選B的時候，聞命已經解完題。

基站大門外那堆碎屍，全都穿著守備的統一制服，斷口處也都呈現出類似被鋸齒狀物體切割的痕迹。

這些細節，加上三顆被毀容的腦袋，很容易讓人作出判斷，死了三個人。

但事實並非如此。

聞命在將那些斷肢殘軀撿拾到一旁時，就發現四條少了腳掌、大腿或小腿的下肢，的確來自三個人。

而五條缺失手掌、上臂或前臂的上肢，並非來自三個人。

通過手臂的粗細、骨節的形狀，可以判斷出來，五條上肢分別來自四個人。

最後，也是最關鍵的，那副被掏空內髒的腔子。其頸部、腹部、左右肩胛，也有鋸齒狀痕迹，

創口與三顆腦袋以及五條上肢明顯不吻合。

也就是說，腔子屬於第五位死者。

16號基站共七名守備，每天固定有五人在崗。

那麼，今天上班的五名守備，無一倖免，全都死了。

所以，萬老三和肖力，沒有一個是活人！

「小聞大人！」

伏笑扯了一下聞命的衣角，小姑娘終究是沒忍住，怯生生地問道：「我們...我們該怎麼辦？」

大腦瘋狂運作的聞命，沒理會小姑娘，反而沖陳仲達問道：「你之前提到，你們在15號基站例行檢查，接到16號基站的緊急電話才趕過來，還記得那個電話的確切時間嗎？」

「下午五點半左右。」吳瑞搶答道：「那會兒師父和六叔在電井裡檢測，電話是我接的。」

「五點半？」聞命輕聲重複了一下這個時間節點。

屍兄的多功能卡片上有時間顯示，到達基站的時候他特意看過一眼，當時是22：28。

那堆碎屍已經出現明顯屍斑，說明死亡時間在2—4小時以上。這個範圍很模糊，但屍塊的僵硬程度為聞命補充了一條至關重要的信息鏈。

由於是碎屍，屍僵的發生時間與完整屍體存在一定差異。所以，單憑屍斑或屍僵中的一點，無法鎖定死亡時間。

只有將這二者結合在一起，再聯繫皮肉組織收縮形態、血液乾涸狀態，以及氣溫下降等環境因素，才能得出相對準確的結果。

綜合所有因素，聞命作出判斷，死亡時間至少在6個小時以上。

這個時間並不精準，但足夠讓他得到想要的答案——所有死者在下午四點半之前，就已經遇害。

吳瑞接電話的時間是五點半，但那會兒基站五名守備已經團滅。

所以，這通『鬼來電』又是怎麼回事？

「小聞大人，怎麼了？」

吳瑞見聞命一臉冷峻的表情，心底直打鼓。

聞命壓低聲音：「誰打的？」

「是...是...」吳瑞想了想，突然發現自己竟記不起來，當時是哪個守備打的電話。

聞命：「是萬老三嗎？」

「不是他。」

「肖力？」

「也不是，如果是肖力的話，一準會跟我多扯幾句。」仔細回憶著當時的情景，-吳瑞又補充道：「那個聲音很兇，聽上去有點僵硬，反正怪怪的。當時師父讓我遞工具，就沒多想。」

聞命點了一下頭，對儲備室里的問道：「肖力，是你打緊急電話給維修隊，喊他們過來的嗎？」

肖力腦袋耷垂在肩上，虛弱地回道：「對，是我。」

「你們遇到危險不應該向上級彙報嗎？為什麼喊維修隊來，他們又沒有戰鬥力。」

「我、我...我彙報過了，怕他們來的慢，就給吳瑞打了電話...」

「嗯，明白了，所以你打電話給吳瑞是讓他來救你，是這樣對吧？」

「對，對。」肖力掙扎著抬起頭：「別說那麼多了，快，快來救我啊！」

陳仲達一臉愕然，吳瑞和伏笑二人則是下意識就往後退了幾步，離儲備室的門儘可能遠一些。

因為，他們都知道，那個所謂的緊急電話，並不是求救，只是聲稱供暖系統壞了。

沒等眾人開口，聞命提高音量沖走道盡頭的萬老三，提出同樣的問題。

「是，是我打的。那會兒天快黑了，組長開暖氣，結果發現不供暖。我就去檢查看看出了什麼問題，發現設備壞了我就給老陳打了電話。」

萬老三的回答詳細得多，與陳仲達所說的情況，也基本一致。

聞命略微思索兩秒，又問：「那陳叔怎麼回復你的？」

「老陳說儘快趕過來。」萬老三有點不耐煩地大聲道：「問那些沒用的幹嘛，趕緊走，跟我走！」

內容對了，但接電話的人，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