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二.3重殺機

萬老三急不可待地催促著，陳仲達本就蒼白的面色，此時更是如同死灰般難看起來。

他哆嗦著想說句什麼，卻見聞命搖了一下頭。

「一時記錯很正常，萬老三應該沒什麼大問題，我們跟他走。」

說著，聞命提著礦燈，帶頭朝前走去。

陳老六反應最快，第一個跟上。

吳瑞雙手托著師父的腿，往上掂了一下，迅速跟上去。

經過儲備室門口的時候，他忍不住扭頭看了一眼，便見肖力歪著腦袋，陰惻惻地哀求著：「救我，別走，救救我啊，別走...」

聲音很微弱、很緩慢，就像一台快沒電的復讀機。

吳瑞眼露不忍，但肖力已經不是肖力了，他咬了咬牙快步往前走去。

伏笑慌張地藏在陳九身邊，捂著耳朵，不敢聽也不敢往裡頭張望一眼。

走到樓梯口，眾人都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陳老六捏著鼻子，狐疑地看向萬老三：「老萬你這身上味兒夠沖的啊，咋回事兒？」

「可、可能是在門口那兒沾到血了。」萬老三的回答，顯得有些心虛。

但聽上去是合理的，陳老六也就沒再多想，跟萬老三套起近乎。陳仲達努力撐開眼皮，張了張嘴沒力氣說話。

萬老三一邊應承著老六，一邊催促大家趕緊走。

一行人迅速下樓，萬老三走路的姿勢很奇怪，一腳深一腳淺，就像長短腿一樣。

「老萬，你這是怎麼了？」陳老六又問。

「這不想起來你們接到電話，肯定會回基站，著急回來喊你們，路上摔了一下。」

「哦哦，虧得你還想到這，不然我們就遭殃了啊！」老六感慨。

萬老三乾笑兩聲，沒再搭話。

一行人穿過操場，徑直出了基站大門。

在看到那堆被整齊擺放在大門左側的碎屍時，萬老三嘴角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隨後用一種怪異又複雜的眼神看了聞命一眼。

他似乎想說句什麼，但張開嘴卻只發出『咕咕』的一聲怪叫。

離得最近的陳老六，聽到了怪聲，當即戒備地看向萬老三。

「什麼聲音？」

「肚、肚子餓，這不還沒吃晚飯嘛。」

萬老三支唔地答了一句，徑直朝左邊走去。

「嚇我一跳！」老六跟在一旁，拍著心口埋怨道：「我們也沒吃，要沒那個電話，我們也不會...」

話說一半，陳老六就感覺到身側似有風來，緊接著，一道人影衝過。

始終跟在二人後邊的聞命，突然暴起衝上去，朝著萬老三后腰狠狠踹出一腳。

驚悚的事情，發生了！

萬老三上半身和下半身竟被這一腳，直接踹成兩截，栽倒在地。

而那顆戴著帽子的腦袋，則在慣力作用下，飛出去兩、三米遠。

帽子掉了，只見，萬老三的腦袋只剩下半個。

額頭以上的部分，不翼而飛，半顆腦瓜子在空曠的地上，骨碌碌地打著轉。

眾人瞪大雙眼，看著眼前這無比恐怖的一幕。

吳瑞張大嘴，嚇得忘了呼吸。伏笑渾身發抖，竟是連叫都叫不出來了。

陳老六直接嚇出了豬叫聲，雙手還下意識翹起蘭花指，一副『花容失色』的樣子。

「啊啊啊！！！」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便聽身後基站大鐵門內，傳來一陣『噠噠噠』的聲音。

聽上去，

就像無數根金屬棍子，敲擊在地面上發出的。

「快跑！」

聞命提著礦燈，果斷朝門大門右邊的方向，拔腿狂奔。

吳瑞第一個反應過來，背著師父，發了狠地拚命跑起來。

陳九聽不見聲音，但他看到陳仲達沖他招手，二話不說扛起伏笑，『蹬蹬蹬』地往前衝去。

『鏘』的一聲，一隻通體紫色、節足約有兩米高的碩大蜘蛛，躍過基站高牆，如同一片烏雲般，從夜空中落下。

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的陳老六，驚愕得眼珠子快從眼眶裡掉出來。

蜘蛛穩穩落地后，抬起泛著金屬光澤的節足，眼見著就要朝陳老六撲來，他這才不知所措地把手裡的雙頭鏟狠命砸出去。

然後，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嗷嗷亂叫著沖向同伴。

...........

萬老三和肖力都不是人，但說的話有一半是真的。

留在基站會成為紫面魔蛛的肉巢，而跟著萬老三往左走，純純就是把自己送過去喂彘獸。

而聞命來時走的那條路，樹枝上掛著一隻只山嵬。他不知道自己當時為什麼沒被山嵬趴背，但他從來沒有僥倖心理，這種幸運出現一次就已經是中大獎了。

總之，巨型魔蛛、山嵬、彘獸，三重殺機，三條死路。

聞命也不知道往右跑還會不會再遇到什麼危險，但這是唯一有幾率讓自己活下來的選擇。

滲人的幽綠夜色下，一行人發了瘋似地狂奔在怪石嶙峋的山林間。

不知跑了多久，背著師父的吳瑞，雙腿越來越沉。當他感覺自己快要力竭，被一塊凸起的石頭絆了一下，差點摔倒之時，一雙手托住了他前傾的肩膀。

聞命喘氣道：「原地休息一下。」

眾人這才發現，已經跑到了一條溪流附近。慶幸的是，那隻碩大的紫面魔蛛，並沒有追上來。

聞命鼻翼微動，確定沒聞到血腥味，這才稍稍鬆了口氣，走到溪邊。

水很淺，淺得只有石頭縫裡有細水緩緩流動。一個多小時前，聞命就因為過速奔跑開始缺水，但此時看到水，他也沒有急著馬上喝。

用手指醮了一下，沒出現皮膚燒灼的情況。水很冰，與環境溫度相符。

看上去很清澈，掬了一捧到面前，也沒聞到異味。再三判斷之後，聞命才抿了幾口。

不敢多喝，勉強解渴就行。

陳老六驚魂未定地趴在一塊石頭上，像條死狗似地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吳瑞將師父放到另一塊大石頭上，陳仲達整個上半身被那黑影死死纏住，這會兒已經有點不清醒了，迷迷糊糊地呢喃著「師父沒事，瑞，師父沒事...」

畢竟還是個十六歲的少年，呼哧呼哧喘著粗氣的吳瑞，頓時鼻頭一酸，眼眶瞬間就紅了。

「吳瑞。」

伏笑平時最喜歡揶揄這個傻小子，但此時卻拍了拍吳瑞的肩，溫聲說道：「別擔心，陳叔人那麼好，肯定能熬過去的！」

小姑娘是被陳九一路扛過來的，累倒不累，就是快被顛吐了。

吳瑞趕忙把臉往胳膊肘上拱了拱，怕被對方看到自己的眼淚。

他點了點頭，從背包里摸出只鋁瓶，朝溪水走去。

過沒一會兒，吳瑞就回來了，將裝滿水的瓶子遞給伏笑。

身高兩米多的陳九，蹲下身學著聞命的樣子想掬水來喝。結果，腳下一滑往前一撲，一頭栽進淺溪里。

他索性趴在那，咕咚咕咚牛飲起來。

聞命拍拍陳九的後背，擺擺手，然後指了指肚子。

他不會手語，就算會，兩個世界的手語也不一定相通。

有些意外的是，陳九居然瞬間領會了他的意思，憨憨地笑著抹了把臉。

二人各自找了塊石頭坐下休息，聞命從口袋裡摸出卡片，時間是23：26，坐標顯示依舊是塗靈山。

界面上那顆代表16號基站的綠點，已經不見了。

聞命判斷自己無法自如操作這張卡片的原因，應該就是指紋不符。

界面只能隨著他的移動出現相應地圖，無法自由放大、縮小，因此也就沒辦法確定自己此時距離基站有多遠。

他望向漆黑的夜空。

那顆碩大的綠月亮，依舊懸於頭頂，似乎從未移動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