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彼時風月不及
35彼時風月不相及
雖然已經確定蘇槿竹看見了他手裡的鳳翎，但林待之還是不動聲色將手背到了身後，然後不慌不忙地把羽毛收進了玉簡當中。
蘇槿竹並沒有對他的突然出現表示震驚，只是美目盯著林待之藏到身後的手，神色幽幽，一時不知在想些什麼。
「蘇姑娘怎麼會在這裡？」在掩耳盜鈴的行為發生之後，林待之無視了蘇槿竹熾熱如流火般的目光，率先發問。
這個時候他剛好回過身，手裡已然是空無一物。
蘇槿竹皺起了眉，視線從他的手裡離開，但是並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
好一會兒，她才回過神來，定定看著他的眼睛，輕笑道：「你認得我？」
聲如銀鈴，在林待之聽來就像書院私塾里下課的鐘聲，說不出的動聽，卻又有著讓人精神為之一振的緊迫感，將上課許久的憊懶感一掃而空，用美妙的午飯時間來抖擻萬千學子的精神。
如果要回答，那自然是認識的。
無論是蘇槿竹，還是南疆九百里大澤畔的龐龐九尾，他都是認識的。
但林待之很想回上一句，今天上午不是才和蘇姑娘打過照面嗎，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年輕人，有什麼話好好說不行嗎？
但他並不確定這句話說出之後，蘇槿竹還能同他好好說話。
畢竟妖族性情直爽，眼裡總揉不得沙子。
如果她好好說話，林待之卻覺得她很好說話，保不準腦袋就給摘了。
林待之恭謹抱拳，語氣無奈而誠懇：「人族探靈師林待之，見過青丘山主。」
蘇槿竹目光狡黠而靈動，揚起手作凶狀，威脅道：「你就不怕我殺了你？」
林待之脖子一揚，沒有說話。
渾然沒有半點凶樣的少女挑了挑眉，覺得這人好生沒趣。
「第一次見面時，你看我的眼神不對。」見他始終沒有想說話的意思，蘇槿竹好整以暇，自顧自教育道：「你們人族總說什麼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倒也有幾分道理。今天從你的眼睛中我看到了閃躲的情緒，但那並不是因為害羞而不敢直視我，就好像……嗯……就好像怕被人認出來一樣。」
「雖然我看你眼熟，但我確定並不認識你。所以呢，肯定你是認出了我。」蘇槿竹得意說道：「說吧，你是在哪裡見過本山主的無上風姿的。」
「猜的。」林待之面色不改，誠懇吐出兩個字。
一聽這話，蘇槿竹如松柏般秀麗優雅的睫毛瞬間耷拉了幾分，看上去很沒精神，直覺告訴她眼前的小夥子並不誠實。
「我是探靈師，見得多些也就自然懂得多。」林待之見她不信，於是接著解釋道：「書上記載大澤畔有河名英水，始於青丘。英水起源處有草喚丹良，其狀如螢，其味若幽蘭，狐仙們常將之搗碎作香料塗抹，用於掩蓋毛髮之下的味道。蘇山主雖然自身有異香，但卻還是用著丹良草，如果我鼻子沒出問題的話，這點應該沒說錯。」
「前些日子鳳鳴山有三品狐仙出沒，被杜統領正法，說不得山主就是為這件事而來。」
隨著林待之邏輯還算清晰的解釋，蘇槿竹神色由狐疑慢慢變得確信，說道後面竟兀自點著腦袋，綰起的兩股青絲一盪一盪，煞是可愛。
此時晚霞落盡，月光穿雲而落，瀉了一地霜華。
映在少女的眼眸里，就成了一泓秋水，明亮而皎潔。
蘇槿竹突然揭下了自己的面紗。
月色很美，風也溫柔。
她比風月更動人。
「很好看？」她笑了起來，瓊鼻微皺，檀口輕張，髮型古典唯美，鵝蛋臉紅暈乍現，兩眼彎彎。
人畜無害中卻透露著一股難以言明的嬌媚，說是攝魂奪魄也不過如此。
可林待之眼裡除了讚歎，沒有過多逾越。
「山主確實是不同於凡俗女子的狐仙。」他嘆了口氣，繼續拍著馬屁。
「我出南疆時給自己定了個規矩，如果有人能認出我，那從此之後就揭下面紗，並幫那個認出我的人做一件事。」蘇槿竹噙著笑，似乎對林待之說的話很是受用。
話音剛落，見眼前男子情緒難得波動。
她徑直走了過去，湊近了些，吐氣如蘭：「聰明的人類啊，告訴狐仙姐姐你想要些什麼？」
還沒等林待之來得及想竟有此等好事，一股燥熱之氣便直衝大腦。
他頓時被美***惑得暈暈乎乎，險些便要說出借你妖丹一用的話來。
好在他事先便有所準備，雙目看似渾濁，卻暗藏清明，脫口道：「我要取得武試前十。」
果然痴人說夢。
蘇槿竹撇了撇嘴，暗道沒什麼意思。
「鳳凰在哪？」她不再多言，直入主題。
「神策軍大營地底。」林待之回道。
「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蘇槿竹難掩喜色，如玉指尖輕點林待之眉心。
一點微涼，眼前的年輕人就此恢復智慧聰穎的模樣。
這時突然一道劍光落下，驚起枝頭喜鵲。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與此同時，一襲白衣徑直出現在不遠處的月色下。
樹影搖曳，青絲如瀑。
那是裴清語。
她手持流凰長劍，警惕看著手抵在林待之眉心的蘇槿竹。
「早就聽說洛城裴家小鳳凰素喜白衣，是受了當年青廬劍仙的影響。今日一見，絕美非凡之餘，只可惜如此佳人，終究還是被林大劍仙禍害半生了。」蘇槿竹輕嘆了口氣，收回了手。
「她是誰？」裴清語沒有理會，看向了林待之。
「梁州散修。」林待之解釋。
本以為他是同道中人的裴清語看出了他的不真誠，睫毛微顫，垂下了眼帘。
樹影遮住了半身白衣，於是穿雲而過的月華只能在外面流淌。
天地偌大，一男一女站在陰影外頭，她站在陰影裡頭。
看起來頗為孤寂。
林待之於心不忍，向她走了過去。
劍光瀲灧，流凰抵在了他的喉口。
「你別動。」裴清語這樣說道。
然後她目光看向了蘇槿竹，眼神平靜而堅定：「你對他做了什麼？」
紅裙同白衣對視，沒有半分言語。
氣氛僵到了冰點。
就在這時，林待之並指如劍朝裴清語眉心點去。
這是夢貘的入夢道法。
「砰——」
一聲悶擊，林待之應聲倒下。
「我說過，不要再有下次。」
裴清語收回揚起的手，輕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