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仗劍走天涯

齊霄眼底的柔光寸寸斷裂，手裡的碗落在地上，砸得稀碎。

一如我對他的感情，碎得徹徹底底。

「綿綿，別說傻話了，我們的孩子馬上就要出生了，我會儘快解決她，解決所有阻礙我們的人，我們一家三口會過上幸福的生活的。

從前是我不夠勇敢，太優柔寡斷，讓你受了很多委屈，這次不會了，我會改的，再給我一次機會…..」

如果綿綿知道了，一定會離開他的，他不敢賭，只能瞞著。

齊霄音色顫抖，整個人遊走於暴戾的邊緣，竭力剋制怒火的蔓延。

我打斷他無用的道歉，聲線冷硬：「你和她什麼時候開始的？」

他眼神慌亂躲閃，難堪又微慍：

「三個月前，我在宮宴上喝醉了，著了她的道，她非逼著我娶她。陛下也幫著她逼我，她們都逼我……」

我想起陛下曾對我說的話，已然明白陛下的意思，他想讓我回去，做回快樂恣意的十五。

看著齊霄滿臉的痛苦，我心緒複雜，縱使他是被陷害的，可後來他對我所做的，早已磨滅了我對他的情分。

我甚至懷疑他是否真的愛我。

為何沒有一點信任，為何有這麼多的欺騙和隱瞞……

我嘗試著和他溝通：「齊霄，我們或許並不合適，好聚好散吧，你違背了誓言，我也不想繼續糾纏下去了，這段關係讓我們彼此都挺累的，我也跟你道歉……」

「綿綿，我還有事，你早些休息。」

他再一次逃了。

次日，我身上的束縛又多了一層。

可笑，他竟然在我腳踝套上了鐵鏈。

不知是氣的，還是失望的，我哭了好久好久。

第三日，府里的熱鬧傳到了我的耳膜里，丫鬟婆子走動叫喊聲到處都是，還有敲鑼打鼓聲。

想來，他的平妻此刻應該進府了。

到了晚上，齊霄會和她拜堂成親入洞房，而我，會離了這牢籠。

齊霄根本綁不住我，除非我心甘情願。

我是一名暗衛，或許武功不是很厲害，可其他本事，比如開個鎖，還是很簡單的。

作為綿綿，我是自卑的，怕自己配不上他，努力學習各種東西，當好他的夫人。

可是我太笨了，終究是沒有學會。

今夜過後，我要做回那個備受寵愛的十五姑娘了。

我拿出一片葉子，吹響了許久未聽過的曲子，這樣，他們就會來接我回家。

很快，初一帶著從前的兄弟們出現在我面前，挨個抱了抱我。

「小丫頭，歡迎回家。」

「走啦，這鬼地方真臭，愣著幹啥。」

「初一哥哥，石頭哥哥，木木哥哥…….十五真的好想你們……」

「咦，噁心，你怎麼變得這麼肉麻，嚇死個人，快走，磨磨唧唧的。」

聽著熟悉又暖心的聲音，我開心地在他們的簇擁中從後門離開侯府。

可笑容剛起又落了下去，齊霄正帶著人守在門口。

火把下，他的眼神淌著硃紅色的流火，透著股狠戾氣息。

「綿綿，過來。」他啞著嗓子道。

我身子縮在初一後面，只露出半個腦袋：「齊霄，我不和你過了，不想當綿綿了，你放過我吧。」

「不可能，我不會和離的，你就死了這條心吧，我的侯夫人只能是你。

為什麼就不能原諒我一次，那不是我想要的，我是被陷害的。」

「齊霄，我們走到今天，不是因為你的平妻，是你的欺騙和不信任，是你一次又一次的逃避紛爭，你讓我為了你的家庭和諧磨平了稜角，你將我變成了一個我自己都不喜歡的人，可那不是我，你如果真的愛我，為什麼不讓我做回十五，你什麼時候才能發現自己的利己之心。」

這麼歇斯底里地說出來，我心裡好受多了，以往每次我和她們發生了矛盾，他隔了幾天再來當和事佬。

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樣，可我才是那個真正受了委屈的人。

我拉起初一的手：「初一，我們走。」

下一瞬，齊霄就提著劍沖了過來，和初一酣戰，其他人也打了起來。

齊霄人多勢眾，我害怕初一他們敵不過，也撿起一把劍衝到了初一身邊。

「齊霄，你住手，他們是陛下的人，你不要命了！」

慌亂中，我不知被誰推了一把，重重跌在了地上，劇烈的痛意蔓延全身，身上瞬間就被汗水打濕了，疼得頭腦發脹。

「十五。」

「綿綿。」

門在同一時間，砰的一聲打開了。

穆子濯帶著黑壓壓的軍隊，如神一般降臨。

我疼得意識都快脫離了。

恍惚中，好像有人抱起了我，費力睜開眼睛一看，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嗚嗚，穆哥哥，你來接我回家了嗎？」

穆子濯身子一僵，我感覺自己要被扔掉，疼得開始痙攣，卻還是勉力笑道：

「嘿嘿，說錯了，穆爹爹，我好想你們啊，我不要做他的綿綿了，想一直做你們的十五。」

我很小就被他撿了回來，小時候就是叫他爹爹的，長大了被勒令叫哥哥。

他定是覺得被我叫老了。

可後來他不許任何人喊他哥哥，我也不行，只有那個美艷如妖的娘娘才可以這麼喊。

娘娘每次犯了錯，漂亮的狐狸眼一眨，再嬌滴滴喚聲哥哥，他尾巴能翹上天。

「穆爹爹，幫我保住這個孩子。」

說完這句話，我眼前一黑，再沒了意識。

可這個孩子終究是離開了我。

我命人將那個孩子送去給了齊霄。

這一刻，我是恨他的，我想讓他也嘗嘗這切膚之痛。

後來的歲月里，再也沒見過他了，陛下將我保護得很好很好。

聽說他在我住的宸王府外跪了整整三日，暈倒了被穆清音帶了回去。

我沉浸在失去孩子的痛苦中，對此沒有一絲情緒波動。

身子休養好后，陛下知我還有心結，命人將老夫人和那兩個作妖的女人提到了府里。

我問老夫人，為何對當初的表小姐慈愛有加，而對我卻是層出不窮的算計。

老夫人渾濁的眼睛剛閃過一絲精光，就被初一的劍嚇得魂不附體，差點兒將家底子都給抖乾淨了。

原來當年老夫人很不喜歡自己在落魄時生的大兒子，最喜歡富貴後生的小兒子，大兒子死後想將侯府爵位留給小兒子。

她卻沒想到老侯爺有先見之明，知道小兒子不堪重用，直接將齊霄接到身邊教養，讓他襲了爵位。

之所以將我這個『表小姐』弄進府，是覺得我位卑言輕好拿捏，日後侯府還是她們的。

而我後來帶著一身榮耀嫁入侯府，便成了她們的頭號公敵。

我的存在就是擋了她們的道，損害了她們的利益……

知道這個后，我心裡說不出什麼感覺，更多的還是為自己識人不清而自愧。

心結已解，再無遺憾。

我和陛下他們一一道別，重新拿起劍，隱入了紅塵中，做了個無拘無束的女俠。

本以為這一生註定孤身走天涯，卻沒想到，會在這一路上，遇見了此生的救贖。

原來十五的月亮，十六才會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