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特異點（1）

太宰治一點一點的探索著，只有腳下細微的刺痛傳達著真實感，微涼的風輕輕拂過他遍體鱗傷的身體也吹走了沉悶的空氣。頭髮微卷的男人脖頸上被套上繩子，一雙漂亮的鳶色眼睛已經被黑色蒙眼布完全遮擋住，在昏暗的燭光下看上去脆弱又頹靡，就像是被飼養的家貓心甘情願套上牽引繩，即使有著兇惡的獠牙也無害的跟隨主人。

「到了。」

腳步突兀停下，他感受到略顯擁擠的空間和頭頂上方左右側傳來的熱度，果然...四個人不出所料正在一條狹窄的通道里行走，而且很昏暗需要燭光照亮。能感受到唯一的風從正前方傳來，自己正在通往的是地下室嗎？

「太宰先生，接下來麻煩你回答問題。」

「啊啊，接下來就到那一步了吧？」他一個個喊出帶領自己的三人名字，「朱比拉（Jubela）、朱比羅(Jubelo)、朱比倫（Jubelun）該向我索要秘訣了。」

「……」

太宰治臉上每一塊肌肉都被調動起來，除了看不見的鳶色眼睛，他的嘴角慢慢上揚就好像已經預料到什麼常事，「希蘭君，都到這個地步了。你想問的一定是『書』的行蹤吧。」

三人的身體同時傳來震動，如針刺一般冰冷的目光聚焦在太宰治身上。此時，「異能力」再也不用裝作氣管呼吸的樣子了，他們沒有否認太宰治的話：「沒錯。太宰先生，您果然很聰明。」

兩男一女的聲音同調著傳過來，在空洞又狹長的隧道里顯得詭秘又恐怖，他們同時傳達著希蘭的思想：「我原本以為『書』就是太宰先生所寫的《人間失格》，結果試過多次后，不得不否認了這個想法。」

「你到底把『書』藏在哪去了呢？太宰先生。」

空間一時間陷入靜謐，在這安靜的空氣里，太宰治的耳朵里逐漸傳來『咚咚咚』的震聲，就好像落雷一般正在逐漸接近，無數細沙和小石子從四人頭上落下隨後越落越多越落越大。

在這樣下去，四人都會被掩埋在這裡。

「——是啊可惜不是說的時候，也到時間了。」

「...你在說什麼？」

「嘛嘛，接下來就是我可親可愛的屬下和看上去一臉深仇大恨的犬科去接待你了哦，盡情期待吧希蘭君~」

「！」

可惜這時，希蘭意識到什麼也無濟於事了。

「畢竟，我的狗嗅到主人的味道了。」

「太——宰——治——！」

泛著陰深深殺氣的聲音從太宰治頭頂傳來，中也揣著把自己的牙齒都咬碎的憤怒，連大地都感受到主人的威脅：原本平穩的隧道因為異能猛烈搖晃著，連鋼筋水泥在這勢不可擋的力量面前都全部碎裂開，土塊和石塊還有無數細小的灰塵盡數拋灑著砸出咚咚啪啪的聲音，向上的力和向下的力巧妙施加著，最終這牢不可破的地下被暴力灑下陽光。

這條地下隧道被戳開一個洞，細沙飄散在空中形成幾條看得見的厚絲帶。但重力使並沒有給敵人喘息的機會，他從沙土中以飛的速度沖向太宰治四周，惡狠狠地把三個敵人全數踢進了土裡！

太宰治就站在正中，直面著中也的殺氣。即使重力使的腿有意無意擦著他的腰或者臉去痛擊敵人，他也照樣一副笑盈盈的樣子讓人看著就來氣。

［聊天室01:］

［系統溫馨提示：離群友[人形自走黑泥]被永久註銷還差5秒。］

「呀，chuya~真是好久不見。」

太宰治摘下蒙眼布，不怕死的揮揮手，還順口朝著全身泛紅光的中也嘲諷一句：「幾天不見，你還是沒長高啊。」

「....哈。」

嘆氣聲從中也口中傳出，他一步步朝太宰治走過去，步伐堅實到每走一步、地面就以小圓圈碎裂一次，他這次的憤怒沒有表達在嘴裡只是壓抑著。

［系統溫馨提示：離群友[人形自走黑泥]被永久註銷還差4秒。］

［系統溫馨提示：離群友[人形自走黑泥]被永久註銷還差3秒。］

壓抑著——中也雙手拽向了系在太宰治脖子的繩子，猛地把繩子往自己這邊一扯！

太宰治不得不一個跨步離近了中也，身體也被迫傾斜向他，因為身高的原因連脊背都彎曲了。原本想要摸魚打諢的計謀一瞬間就化成了飛沫，太宰治面無表情看著一臉生氣的中也——兩人對視著，中也手裡甚至還攥著繩子。

［系統溫馨提示：離群友[人形自走黑泥]被永久註銷還差1秒。］

但最後即使是這麼凝固的空氣里，中也也沒忘記自己的目的：他輕輕碰了一下太宰治的手。

呿。

——也不知是誰發出的嘲笑聲。雙方耳中伴隨著系統溫馨提示聲，這個忍了又忍的橘發男子又捏緊拳頭怒不可遏給首領肚子來了一拳，嘴裡還罵罵咧咧：「死青花魚！」

「別以為你身體虛弱，我就不打你啊！」

五個小時前。

「世界第一的名偵探只能在這種地方呆著，腿好酸——」

亂步口頭抱怨著，行動上卻毫不在意的坐在骯髒的黃泥地上。他晃晃腿，黑色望遠鏡掛在他的胸前，單手撈起沉重的設備后，那雙翠綠色的眼睛藏在鏡片里看向高空。

「亂步先生，在下必須和白色死神一起行動嗎...」

「嗯..？」亂步漫不經心的上揚身體，他傾斜了大概45°晃晃悠悠的就好像下一秒會倒下，「啊，你不習慣也是正常。」

這句話看上去會有下文的樣子，白芥耐心等待著——可實際上在過了漫長的三分十一秒后，他也沒聽見亂步開口一次。

燦金色的太陽已經日落西山，潔白的飛鳥越飛越遠直至在遠處模糊成黑點，層層疊疊的蒼樹林把單槍匹馬殺進來的暖光掐滅在黑暗之中。這片把聲音都泯滅的空間靜到不正常就好像被緞帶勒緊的粉色禮物盒，安靜又虛假的包裝藏住一個秘密。

所以，下文呢？白芥皺著眉糾結著。但在這種極度安靜的環境下，打破沉默而因自己的好奇心去詢問認真的亂步先生，似乎是一件不太好的事情。

白芥鬆開眉難得安靜下來，他就這麼豎立著，羅生門潛藏在土地之下以一種不易察覺的姿態保護住二人。

連風聲都能聽見的寂靜過了許久。

隨後亂步放下瞭望遠鏡，他的開口打破沉默：

「在資料上，出現失蹤人數的地區總是呈一個四邊形。在不可能失蹤的地方失蹤，警方出動大量警力都無法尋覓，『就好像有股神秘的力量牽引著他們消失在某處』這是論壇上給出的怪異解釋。..芥川如何看待？」

「在下...」白芥皺眉，他並不擅長討論這種幻想故事，「若是恐怖怪談，接下來等待他們的只有一死。雖在這方面，我不曾聽聞許多，但是盛極一時的如月車站也略知一二。」

「差不多吧。」

亂步原本漫不經心的臉變得嚴肅起來，

「最開始失蹤的人連屍首都找不到，有些人進入后又逃脫大聲訴說著「自己的錶快了整整不只一個小時」，有的人屍首上又被挖去大腦的刀痕...」

他眼前一閃而過那些厚厚的資料，其中不乏官方的屍檢報告或者新聞報紙，也有街邊路人的隨口一說，或者匿名論壇有關於失蹤后掀起的各種怪談。

「....亂步先生。」存在感接近於無的老虎幻化成少年，他有一頭整齊的銀髮，被一刀斜切的劉海，他的金瞳在陽光的照射下更顯透明，但奇異的是哪怕是如此閃亮的顏色也不能讓他和陽光、璀璨之類的詞搭邊，蒙上陰翳的不只是回憶還有他的未來。

白芥的手微微收緊，他還是不適應這種神出鬼沒的出場方式。

「中也前輩說他已經準備好了。」

「啊，」亂步又抬頭看了看天空，果不其然看見橘發的男子飛在高空一動不動，「芥川，過來過來。」

黑敦看著亂步輕車熟路的抓住白芥的羅生門甚至還給自己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頗為糾結的問道：「可是...恕我失禮，亂步先生為什麼讓中也前輩往天空中狠狠打一拳？」

「居然敢質疑名偵探亂步大人的指揮！嘛，這一次我就大人有大量饒過你，」亂步邊咀嚼著棒棒糖（從羅生門裡拿出來的）邊高傲的解釋：「照著做就行了，亂步大人才懶得解釋這麼多。」

「現在不要問為什麼，跑起來！」

——橘發男子凝視著空中，他貌似感受到有什麼存在在這裡，又沒明確的感受到。

天空的冷冽在重力之下臣服，烈風在他周圍席捲著甚至吹不動一根頭髮絲，他的身體泛起紅光，那紅光比自然界最鮮艷的警告色更危險。中也根根手指彎曲攥成一個拳頭，咯噠咯噠的聲音從骨頭裡發出，身體的極限再次被激發。

砸下去！

「啊——！！！」

中也腰部用力，拳頭毫不客氣的往虛空砸去，他這一刻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有什麼東西被砸碎！拳頭與虛空接觸的瞬間傳出沉悶的『咚』聲，華麗的禮物盒被暴力拆開其中所有的秘密都一覽無遺，原本待命的所有人趁著這一時刻全部湧入巴別塔，而中也毫不遲疑的朝某個方向飛去。

*

平白無故挨了一拳的太宰治原來俊俏的面容瞬間扭曲了一下，但前搭檔毫不會關心病患，由於太宰治上|身|赤||裸|著沒有衣領可拎，中也直接拎起繩子在短時間內拉著太宰治飛出地下室的隧道內。

「咳咳咳...」

太宰咳了幾聲，中也冷冷的看著太宰治四肢趴在地上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他勾勾嘴角：「呵。」

「我突然想起我還拿著你的衣服，穿上吧。」

「死蛞蝓，被你拿著的衣服肯定也黏黏糊糊的了...咳咳咳。」太宰治被粗暴丟過來的衣服糊了一臉，他識趣的沒有抱怨為什麼不在隧道里給他衣服，只是慣例懟了幾句，又穿上了自己黑漆漆的衣服和鮮紅的圍巾。

圍巾鬆鬆垮垮的，似乎會掉下來的樣子。

但來者的到來，讓太宰治沒有時間整理了。——他看向那個少年，笑意浮在嘴角，中也也隨著太宰治的視野望過去。

「呀~寧錄君。」

「太宰先生，」寧錄那雙紫羅蘭的眼睛閃爍幾下，夜幕也已經隨著時間的推進落下，溫柔的月色灑在少年身上就好像把一座建築籠罩其中，「他是你的同伴嗎？」

中也沒有急著否認，他和寧錄一起看向太宰治。

「......」

太宰治沒有回答。

或者說，他沒有回答的機會：在身體虛弱還天天吃被下藥的三餐，這種情況，哪怕他生命力比蟑螂還頑強也撐不住了，太宰治在確定自己可以放心暈倒后，直挺挺的昏迷過去。

「喂！」中也瞪大眼睛，手忙腳亂的接住太宰治，「死首領，怎麼這個時候...」

寧錄垂下眼帘，「我明白了。」

？

中也直接打出大大的問號。

「港|黑的重力使...來一戰吧。」

大地微微震動，直衝雲霄的高塔從土地里鑽出，那高塔的地基牢固的抓住大地的胸膛，而它的塔尖則無法目測，它的固執攪碎了雲戳破了天，即使它破損也不能掩蓋它是神秘與威嚴的並存。

寧錄無感情的敘述著：「「巴別塔」沒有主人，但它也沒有知識。在那本聖經裡面，巴別塔不復存在，它會被打碎，遺體風化或者沙化，所以它每天唯一能幹的就是看著它的結局。」

「但求知和不甘在「巴別塔」心中醞釀著，最終它化為了人身，給自己取名為寧錄（Nimrod）。」

「嘖。」

中也不爽的捏緊拳頭，他把太宰治隨意放在一邊，凝視著那非人又擁有智慧的異能力「巴別塔」，他壓抑著不耐：「我管你是什麼....」

「我只想帶太宰治回去，讓他好好吃飯！」

他可能說了至今為止最不符合中原中也形象的話，然而，這卻是他的肺腑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