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潰兵
「這方圓數十里能有個啥好點兒踩的,那些個大寨子都是相互聯營,互為犄角,很難破;至於剩下的小寨,有多多少少都是熟人!這次出去收糧,人家都是按數給了!」
張壯根一開口便是掃了不少人的興。
武鼐聽得不耐煩:「忒多彎彎繞,讓我看熟人怎麼了?專吃熟人!實在不行,去學一學帽兒壩多多屠上幾個壩子,蠅子再小也是肉!還是不行,那我們就去干那些大寨,***的大戶,在裡面大魚大肉,有著老婆還有小妾,老子們都要饞死了!」
他那一桌人迅速附和起來,個個摩拳擦掌,急不可耐。
張壯根擺了擺手,壓了壓聲道:「今天喊大家來,其實是武興山那邊有動靜!」
「武興山?」
武興山在縣城東北方向約莫二十里左右,從馬超墓、何家營走官道的話,一路都是大道,極為好走。
大廳內人都是安靜了下來。
「那邊怎麼了?」
武諸葛也是皺起了眉頭。
「前幾天幾個掛線,發現那邊村落里總是有著人失蹤!」
「武興山不是臨著書州鋪、火安營嗎?怕是謝瘤子做的吧?」
「我起始也是以為是謝老爺乾的,可是後來發現不對,就是四、五十歲的人都是會失蹤,而且武行山、龍溝口、還有蓬山的幾窩毛杆子,都是被屠了老窩!」
張壯根語氣沉重說道:「現在這事情其實已經鬧的很兇,恰巧傳言那張獻忠一些人馬是入了陝界,縣城那邊個個都是被嚇破了膽,覺得這些人是張獻忠老營的前哨。」
「四、五十歲也販賣?這是張獻忠乾的事兒嗎?」
「毛杆子被屠了老窩?這麼狠?我也覺得,張獻忠的前哨多是假扮商賈,探聽消息,或者是內應開門,怎麼可能上山和我們這些徒子徒孫們搶吃食。」
「肯定不是張獻忠,應該是其他的流賊!」
一時間廳內的不少人,都是發現了不對勁,就是連張倉也是面色凝重了起來,
按理說能被端了窩子的都是實力相差巨大,那三窩毛杆子,加起來人數也是有著一、二十個,精得和水晶猴子一樣,誰這麼大能耐一下子能給端了窩?
「***比,你到底探清楚了沒?」
武諸葛被尿意衝擊的有些不耐煩道。
「都是些陝西口音,像是些亂兵,有甲,有銃,有馬隊,人數不少,至少在三、四十人左右!」
張壯根不再賣關子了,直接說出了結論,
「嘶……」
一時間大廳里瞬間安靜了下來,李佑也是聽明白了,可是有些好奇道:「銃是什麼玩意?」
「啊?」
不要說張倉被震到了,就是一旁的李欽相也是愣愣地看著李佑,大明自永樂爺便是成建制地建立起了神機營,這都二百多年的光景了,四野鄉村紅白喜事都是有了迎客銃、坐席銃、婚嫁銃、喪葬銃,咋個李佑無所不知的一個秀才公,竟是不知道銃?
李佑問完就後悔了,剛才實在是沒想著這個東西就是「火槍」,立馬笑道:「我知道是火銃,逗一下你……哈哈……」
其實大廳內,除了李佑的玩笑聲,都是沒人說話,即便是方才叫囂最凶的武鼐,此刻也是啞了聲。
原本大家都以為要去「踏青」幹活了,誰知道是這麼一個硬茬子!
開玩笑哇,至少三十多人的兵,有重甲,有火器,有不少馬隊,最為主要籍貫還都是陝西的,這樣的逃兵,陣容堪稱豪華,單是甲胄一條,就是讓眾山匪沒了勇氣。
在冷兵器時代中,甲胄在戰爭中發揮的效用,超乎想象,比如匈牙利人曾將嘗試復原的6世紀阿瓦爾人和匈人的札甲,用9魯格手槍,對鱗甲進行了射擊,結果是雖然甲片損壞,但是子彈不能穿透鱗甲,這意味著受鱗甲保護的人雖然盔甲有損壞但是並不會死。
因此才有《資治通鑒》中李世民的「玄甲騎兵」,還有《明季南略·卷十一》鄭成功的的「鐵人軍」,都是取得了不可思議的恐怖戰績。
故此歷代統治者都是「禁甲不禁兵」,且有「甲頂三弩,三甲進地府」的說法,比如漢朝的周亞夫,就是因私藏了五百套鎧甲,而進了地府的。
而在他們龍門寨,四個掌盤子也不過獅大勇有一副祖傳的札甲,武諸葛前些年在沔縣的一家祖上出過武舉的人家,搶了一副穿山甲,不過也只是套皮甲罷了,
即便是這套皮甲,若是讓一個熟練的工匠都一個多月才能製成,而鐵甲得花差不多得三個月到半年時間,這光是工時,若是算上材料費,對於升斗小民來說,那是絕對的天文數字,所以才有了祖傳甲胄的這一說法。
「現在朝廷兵力不應該都是集中在陝南、川西、鄖陽一帶么?哪裡來的逃兵潰卒?」
牛進庫疑惑自語,秦督鄭崇儉親自南下,賀人龍、李國奇重兵已經開拔。
「或許是廟埡那兩戰中,逃出來的潰兵也說不準!」
「這些人盤在那一塊很久了嗎?應該不會紮根吧??」
武諸葛沉吟著,對於這幫窮凶極惡的旱兵,只要是客兵,還是不惹為妙。
其實他在聽到是陝西口音就慫了,要知道這些年最能打的人,就是陝西邊軍,當然這些人大多數都是隨了流賊,要麼成為骨幹,要麼自立門戶。
崇禎年間的陝西,是個盛產反賊的地方,尤其是綏德。
這裡就出了「過天星」張天琳,盛時人馬多達十幾萬,其實他還有著四個親兄弟,同樣乾的都是造反的營生,有「大將軍」張大猛、「二將」張二能、」「獨虎」張三龍、「四虎」張四祥。
「不好說!」
張壯根道:「他們在那一塊像是有些時日了,而且掃蕩的範圍越來越大,縣城那裡早已經是有了風聞,已經組織了鄉勇,可是這幫***似乎偏是喜歡剿匪!」
「媽的比!」
武諸葛惡狠狠地罵了句,這武興山離他們不是最近,最近的應該是旗杆山,可問題是旗杆山恰是被定軍山還有漢江給攔著了,所以距離最近的反而成了龍門寨。
作為掌家武諸葛對自家的家底再清楚不過,龍門山匪作為官匪,平日本身都是養尊處優慣了,就像上次跟著擄了略陽縣之後,至今差不多一個月沒開工,其實也照樣有的吃。
因為曺二是會給他們送糧的,除了給縉紳大戶們幹些臟活外,其他的擄掠、屠村,那都是挑些軟柿子過把肉癮,同時再賺些外快……所以哪裡打過像樣的仗?
更何況是和陝西官軍打硬仗?
他手底下當真能打仗的,也估計就獅大勇帶來的十幾個邊軍逃兵,前些天還被李佑剁了兩個;
至於武鼐手底下和張壯根手底下,人數不少,可是能頂大梁的……嗨,都是些吃屎的腌臢貨,殺殺平民那是威風凜凜,打強兵……呸!
一時間大廳內都是有些沉默。
「他們有多少馬?」
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來,大家都是將目光落在了張倉那一桌上,看著一臉人畜無害、丰神俊秀的李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