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7章 羅月摧艇，首祭亡魂（八）
勝敗總在一念之間。
縱觀整場戰鬥，秦軍始終在見招拆招，雖然軍官士卒仍然保有一腔孤勇，卻始終疲於奔命，在漢軍的輪番用計之下，最終全軍覆沒。
而牟梟和程綱，則創造了以少勝多的經典戰役，同時也算是一雪前恥了。
秦軍中軍司馬強忍斷臂之痛，提刀顧立，心中哀痛。
在他的四面,已是一片火海，秦軍沉船隨處可見，大秦東境隨行南下的所有水軍，被這一大把火付之一炬。
憑中軍司馬的功夫，仍有九成把握破敵而去，可一時間，中軍司馬悲涼之意驟起心頭，他沒有權衡利弊，武將死戰報國，他已經不奢望能夠活著離開戰場了。
這裡,將是他人生最後的歸宿。
「打仗打到這個份兒上，我又有何顏面面對大秦父老呢？死在這裡，也算對弟兄們有個交待，有兩千銳士同我水葬，我黃泉路上不孤單啦！」
其侍衛仍要勸誡，卻見大秦中軍司馬凄慘一笑，仰天悲呼，「時也，運也，命也！陛下萬年！秦國萬年！」
隨後，他狼刀一橫,吻刀自絕，血盡吉恩河。
其餘大秦士卒見狀，亦大喊了一句『漢賊不兩立』，一個個拔刀自刎，隨中軍司馬而去了。
秦漢兩國的世代血仇，就像這吉恩河水，分不清哪一邊是漢朝的，哪一邊又是高句麗國的，史書上記載的樁樁件件，已經沒有對和錯了！
火光燭天，熊熊烈焰，像火龍般隨風蔓延，
令人瞧得腿顫心驚。
這一場戰役，秦軍戰艦銷毀殆盡，漢軍徹底斷絕了秦軍的退路，剩下的，就是劉懿上演瓮中捉鱉了。
話說大秦中軍死馬自殺投河后，牟梟和程綱二人你眼望我眼，一時都不知說什麼話才好，最後相視一笑，那笑容里，包含了太多了心酸和無奈。
留在太白山裡的將士們啊！今天，你們的仇，我們幫你們報了兩分啦！
遙遠天際的一顆星辰，突然明亮，似在回應著思念袍澤的武寧將士！
《漢史》記：討逆序幕，牟梟、程綱臨機斷謀，以老弱之兵，攻敵弛備，將軍奮勇，士卒奮命，焚大艦、斬敵梟，殲其眾，喪其氣，挫其鋒，立討逆首功，秦軍無路可走。
金恩河水窅然去，烈士豪情在人間。
夜色風塵三千里，十萬英魂歸故鄉。
......
河風習習，程綱和牟梟並肩站在船頭。
程綱朝牟梟望去，見到他雙目射出無比深情，微仰俊臉，凝注往戰場上廣闊的星夜。
程綱知道，牟梟是向他的爹爹了，他忽然有些哽咽，道，「陽樂渡口夜襲戰，到此，算是告一段落啦！」
牟梟如夢初醒地把目光投往程綱，忽地向程綱拜道，「此戰過後，還請程大哥助我重建武寧軍！」
按照大漢軍制，一旦某支軍隊戰鬥減員到一定程度，便會被撤銷番號，而後再通過招募、抽調等手段，成立新的軍隊。他們的這支武寧軍，如今已經不足
千人，恰恰符合撤銷番號的標準。
就連程綱都認為：此戰過後，他們就該被解除軍職，或是調往其他兄弟軍隊了。
在這樣的夜晚，在這個當口，牟梟猛地提出了一個程綱從來沒想過、也不敢想的事情。
這讓程綱心中掀起驚濤駭浪的同時，亦大為振奮。
重建武寧軍，這也許是老牟將軍的最大遺願呢！
程綱側身正視牟梟，頗為激動，「少將軍可知，如果我等向朝廷申請重建武寧軍獲批，重建武寧軍前期的糧草、軍備、兵員、俸祿，朝廷一概不會負責，直到武寧軍重新恢復建制，朝廷才會繼續撥款。」
「我知道。」牟梟亦直視程綱，「那咋了？」
這一問，倒是讓程綱微微一愣。
牟梟側身，看向茫茫火海，「總不能因為仗不好打，就不打吧！總不能因為事情難做，就不做了吧！」
程綱身如過電一般站在原地，霎那間，燃燒的火苗似乎竄進了他的心頭，點起一團希望之火，幫他照亮了下半輩子的路。
程綱向牟梟拜道，「願追隨小將軍，重整武寧軍！」
極少微笑的牟梟，露出了極為欣慰的笑容，「好！」
......
插曲過後，兩人繼續站在船頭，等待著麾下士卒打掃戰場。
牟梟遙看星空，臉色凝重。
他怎麼也感覺不到勝利的喜悅，他心裡總有一絲異樣的感覺，那是常年隨父親在山林打獵，養成的專屬於獵人的直覺。
他總覺得，這
里還會有猛獸出沒，等待著給獵人致命一擊。
但直覺歸直覺，牟梟環顧一圈，確認了大秦再無埋伏兵馬後，遂深吸了一口氣，下令道，「餘下人馬二十人一隊，燒毀剩餘船隻，掠奪戰略物資，事畢后，快速返回矮山東側紮營，同時知會夏校尉。對了，那避水盾是個好東西，如能搜集，盡量帶回，以後或有大用。」
又過半個時辰，牟梟和程綱並立於矮山之下，瞭望連天大火，感慨不已。
河上所見之物，盡被放火燒絕，終夜不息。
牟梟眼眶有些濕潤，又回頭瞧見餘下不到三百的白頭老卒，他鋼鐵一般的心，徹底鬆懈了下來。
一滴晶瑩的淚水，終於滴落在這片他摯愛的熱土之上。
父親！您的大仇，今夜，兒給您報啦！
他小心翼翼地擦乾眼淚，正要向程綱拜謝。
突然之間，牟梟眼皮子不停輕抖起來，遍體冷汗，心口更是劇烈一顫！
也就在此時，吉恩河中，水生異象。
只見大火紛飛的吉恩河水之上，一葉扁舟穿過火海，從對岸行船而來，那小船所過之地，四面八方，有霧氣平地湧出，似有陰氣繚繞，將周遭數丈大火迫退一空，甚是駭人！
程綱老練成熟，自測來者不善，立刻拔劍吼道，「全軍備戰！全軍備戰！」
牟梟亦從驚訝中清醒，他用腳尖挑起寒矛，橫兵立在眾士卒之前。
見那一葉扁舟無馭自動，牟梟心中突然安定了下來：原
來這就是自己方才惶惶不安的原因，大秦在這裡還藏有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