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8章 羅月摧艇,首祭亡魂(九)
青山塞天地,日月石上生。
對岸架船前來之人,看似放浪形骸沒個高手正形,但僅僅從他橫穿火海卻不傷身的本事來看,必然是牟梟和程綱聯手都無法對抗的高手。
隨著程綱露出戒備神色,帶人列陣,吉恩河西岸的空氣,驟然緊張起來。
笑傲水面的一葉扁舟破水疾馳,轉瞬便到西岸,一名身披黑斗的漢子,安靜走下船來,只見漢子一邊走,一邊自顧自不停嘀嘀咕咕:來晚啦,我來晚啦,罪過,真是罪過。
牟梟屏氣凝神,死死盯著眼前的漢子,雙手不禁死死緊握寒矛,在來者的身上,他感受到一股十分強大的威壓,那是一種『死之將至無力抵抗』的憋悶感覺。
在他身後,程綱壓低了聲音,對牟梟悄然道,「小將軍,此人危險,切莫孤身犯險,快快回到軍陣中來。」
牟梟聞言,巋然不動,這時的他,如果後退一步,從氣勢上便輸了。
那漢子露出詭異的笑容,行到距離牟梟三十步處,停下身來,他甩開斗篷,只見他頭上斜纏著一個髮髻,闊眼豪眉,額頭狹窄,膚色略黑,肌肉炸裂、遍體花綉,褲腰別一葫蘆,褲腿卷到了膝蓋,一見便是常年修行肉體的外門高手。
此刻,那漢子正目露凶光,盯著牟梟上下打量著,隨著目光的兩相交界,漢子殺氣外漏,來意已經非常明顯。
牟梟十分討厭眼前漢子的眼神,根本不需有任何言語上的
交流,提矛便要衝殺,卻被程綱一手攔下。
程綱心思急轉,有意拖延時間,想讓手下士兵們再恢復些氣力,便試探性朗聲問道,「來者何人,報上姓名。」
那漢子未表身份,嘴裡露出冷笑,卻還是禮貌極恭,沉聲道:「當年牟老爺子在時,在下無緣求教,如今老成凋謝,矛在人亡,請先受我一拜。」
說罷,這名漢子便朝牟梟手中握緊的寒矛,深深拜了下去,不過,拜的過程中,漢子彎腰頭不低,始終以冷笑著看向牟梟。
這一拜,挑釁大於祭奠,嘲諷大於尊重,奚落大於同情,只看得牟梟青筋暴起,怒火中燒。
未待牟梟表態,程綱強壓心頭之火,挺前一步問道,「壯士前來,所為何事?」
那漢子皮笑肉不笑,「收拾殘局!順便,收拾你們!」
......
大戰之後,還有大戰!
平平淡淡地幾個字落下,那漢子也沒有多做口舌之爭,他抻了個懶腰,呵呵兩聲,深吸口氣,雙腿驟然發力,直接朝牟梟急沖而來,好似一頭奔騰的健壯蠻牛。
牟梟也是個沉默寡言之人,見對方直接衝殺,一張充滿寒意的臉變得更冷,提矛便上前接戰,完全不在乎實力上的懸殊。
只見牟梟踩開半步,撇過身形,翻轉手腕,將寒矛由上往下劃去,對方沖近之時,寒矛恰恰落下,兩相臨近,眼看牟梟就要一矛挑下對方腦袋,誰知那漢子竟洞燭機先,迅速
扭轉身形,避開來矛,接著一記猛拳便朝牟梟腋窩揮來。
那漢子的拳勢生硬迅猛,牟梟躲閃不及,被轟出了十丈之遠,血濺當空。
一拳力道之強,乃牟梟生平所僅見。
兩人明顯不是一個等級上的武夫,僅僅一個回合,牟梟便告落敗了!
那漢子看向牟梟,眼中露出讚賞神色,旋又被煞氣取代,冷笑一聲,站直虎軀,又是一個重拳撲來。
牟梟血脈翻騰,察覺到自己呼吸有些凝滯,眼看對方攻來,自己避無可避,只能猛然抽回長矛,橫到面前,以為抵擋之用。
就只聽『當』地一聲巨響,漢子一記猛拳打在牟梟寒矛的矛桿上,勁道之猛,將牟梟整個人再發三丈之外,牟梟來不及化開那股力道,重重摔落在地,全身上下如遭雷擊,雖然勉強撐起半個身子,但幾番掙扎還是站不起來,只能跪在地上,吐出了兩口鮮血。
他在模糊的視線中,看見那漢子正一腳踢開揮刀而去的程綱,又隨手撥開另一個不顧死活飛撲而去的老卒,接著,朝自己大步而來。
眼看此番性命難逃,臉上羞赧無地,牟梟心中頓時一陣荒涼又一陣悲傷,沒想到自己功夫練這麼久,終究還是沒能報了大仇、匡扶漢室!
牟梟凄涼搖頭,坐地等死,打算安安靜靜地和這個世界告別。
可是,等了十幾息,其人未死,起身後卻傳來慘烈廝殺之聲。
牟梟回身一看,那名漢子並沒有
拿自己開刀,反而如同虎入羊群,殺向己方老卒陣營之中。
漢子的招式由繁化簡,十分簡單,揮拳、撕扯,再揮拳,再撕扯。
可就是這樣簡潔的招式,卻因其無與倫比的剛猛和動若奔雷的迅猛,一路勢如破竹,在他手下,漢軍老卒們竟無人能與其對敵一回。
一時間,殘肢斷臂,肝腸心肺,眼耳牙指,盔甲戰刃,漫天飄灑,場面較方才兩軍廝殺要血腥數倍。
牟梟見此情悲慘此景,比殺了他還要難受,他強忍劇痛,提起長矛,奮力向那渾身浴血的漢子跑去,試圖一擊必殺,保住武寧軍最後的骨血。
可螳臂當車,終無濟於事了!
牟梟連人家身體都沒有接觸到,便被那漢子揮拳是裹挾的陣陣罡風卷得倒飛出去。
牟梟灰頭土臉,倒飛墜落在地,其人雖然沒有昏迷,但再也沒有站起來的氣力,只能不甘、懊惱、憤恨地瞪著那片血腥的戰場,他心中拊心永恨,告訴自己要牢牢記住這個人,如果今天能活下去,有朝一日東山再起,他要親手把這個人活活剮了!
這完全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那漢子至今也沒有受到尺寸傷害。
盞茶時間,茫茫戰場上,能喘氣兒的人,已經寥寥無幾。
那漢子殺完人後,一句話也不說,從地上撿起一枚枚避水盾,伸出雙臂,雙手一張一弛,將避水盾逐個掰碎,若遇到倖存之人,便乾乾脆脆地給他一拳,把他的腦
袋砸個稀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