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九十九章:暗器潑天
江岳幫一年一度的建幫大典,竟被一個外人給攪擾,在眾目睽睽之下,踢翻供桌,公然挑釁,聽見這個消息,江岳幫眾人頓時一驚,陳翹楚更是勃然大怒:
「誰把她放進來的,那麼多人在城中巡視,難道都是吃乾飯的么!」
眾人面面相覷,無人可以回答這個問題,還是陳柳介先開口:
「那時正在鳴炮,人人都抬頭看煙花,不知怎麼的,竟讓那女人溜了進來,待三聲炮響,禮成之後,卻聽得嘩啦一陣響動,供桌就已被她掀翻,隨後她又一腳一個,將七位叔伯的牌位踩斷,然後衝下方說道,天星閣柳伶薇在此,讓,讓……」
陳翹楚一瞪眼:
「讓什麼?繼續說下去,說她的原話!」
「是,那女人膽大包讓陳翹楚那奸賊立刻來岳陽樓送死……虎老大已經派人圍住了岳陽樓,讓我立刻來向乾媽您稟報,看接下來如何定奪。」
陳翹楚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平復好心情,這才道:
「集結所有好受,立刻去岳陽樓。」
屬下們紛紛領命,隨後便動員了起來:
「是!」「遵命!」「總舵的,紫帶以上,通通去岳陽樓……」「快動身快動身!」
陳翹楚往岳陽樓飛速趕去,心中不禁思恃:
「柳伶薇,柳伶薇……之前從未聽過這個名字,他們天星閣中,也不過只有李光昴位列龍門十鯉之九,這叫柳伶薇的,卻又是什麼來頭?」
陳翹楚心中
思緒一轉,突然想起了盛於燼被劫走那天,那個在圍牆之上,一招傷了自己數名黑帶高手的女子,心中立刻恍然:
「原來是她!原來她就是柳伶薇……哼!本事雖然不小,可她作繭自縛,闖入岳陽樓尋釁,我江岳幫好手成百上千,幫眾過萬,她便是有通天之能,我也要將她斬成肉醬!」
心中暗暗打定了主意,陳翹楚的腳步又快幾分,她施展輕功,趕在了眾人之前。
江岳幫中人人都知道,輪到武功,自然是身為雙花紅棍的雙刀虎最為厲害,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可鮮有人知道,身為幫主的陳翹楚,武功也十分的高強,她雖為女流之輩,可卻修得一身高明武功,早期江岳幫的許多地盤,都是被她親手打下來的,在江岳幫中,若論個人武力,陳翹楚即便稍遜雙刀虎,卻也是穩穩的第二,這對一個位高權重之人來說,已是十分難得。
只見此時,陳翹楚施展輕功,一瞬間便將眾人甩在了身後,數位黑帶高手只覺眼前一花,一個晃神的功夫,便只看見一個疾馳而去的背影,心中不由得嘆服,陳翹楚個子雖小,可輕功運轉開來,卻極為玄妙,只見她足尖輕輕一點,便朝前跨出丈余,步伐雖然不快,可每一步都遠得驚人,遠遠看去,只如踩著雲在飄動一般,好生了得。
數個起落之後,陳翹楚轉過一個街口,便遠遠的望見了岳陽樓,只見岳
陽樓前的椅子已被撞得七零八落,戲班子搭好的檯子也已在騷亂中倒塌,不少人被壓在廢墟之下,疼得哭爹喊娘,再更外圈,無數岳陽的百姓互相扶持,惴惴不安的朝這個方向打量,更遠處傳來人們奔走相告之聲,越來越多的百姓朝這邊涌了過來,想弄清此處大亂的真相。
各地大小官員,其他幫派的話事人,各大門派的長老與弟子們,這些來賓們紛紛四散開來,奔走相告。睿智者面色低沉,竊竊私語;膽怯者兩股戰戰,大呼小叫;好事者奔到安全的地方,便伸長了脖子,朝岳陽樓方向看去,可隔著大霧,卻也看不真切。
整個岳陽城,此時已絲毫不成章法,好好的一場大典,竟是雞飛狗跳,半點不復先前的肅穆莊重。
陳翹楚想強壓住心中的怒火,可那無名的憤慨卻如同一根尖刺般,就這麼梗在她的心口,無論她怎樣努力,都無法平復內心的激蕩。
陳翹楚看向岳陽樓方向,只見岳陽樓前一片烏壓壓的,人頭攢動,圍得里三層外三層,水泄不通,連只蒼蠅都飛不進去,帶頭的雙刀虎嚴陣以待,雙刀已然出鞘,氣勢滔天。
岳陽樓一層的狼藉仍在,陳翹楚遠遠的望見那幾位結義弟兄的牌位都已成了碎屑,心中不由得一慟,怒火再也無法抑制,她放聲怒喝:
「陳翹楚在此!鼠輩快快現身!」
這一聲怒喝鼓足了內力,即便此處如此嘈
雜,仍一字不落的傳到了每個人的耳中,眾人一驚,紛紛扭頭朝陳翹楚的方向看來,只見陳翹楚面色鐵青,快步朝岳陽樓走了過去,在包圍圈的外圍停了下來,她甫一站定,人群中便鑽出一人,滿臉虯髯,手持雙刀,不是正是雙刀虎,他奔到陳翹楚面前,躬身道:
「大姐,這……」
「啪!」一記沉重的耳光打斷了他,即便體格健碩如他,仍是被抽得一個踉蹌,顯然陳翹楚是動了真怒,陳翹楚咬著牙,語氣森然:
「你太讓我失望了!」
「是……」雙刀虎的臉頰已腫了起來,可他絲毫不敢怠慢,趕緊低頭道:
「幫主,屬下有罪。」
「五天之前,讓你去武陵郡抓人,你帶來了手下所有的精銳,卻連對付天星閣的兩個賊子都對付不了,反倒折損了數員大將!到得今天,竟還讓人在眾目睽睽之下打上門來,公然挑釁,哼!雙刀虎大人,你真是好大的本事!」
雙刀虎面露難色:
「幫主,這幾日整個湘州都起大霧,屬下雖有心除賊,卻實在力不從心,總在關鍵時刻讓他們逃了開去……我也實在想不到,他們今日竟敢如此託大,不過區區二人,就敢在大典之時闖入,還在炮響時動手,這才讓他們得逞,我……」
「我不聽這些沒用的借口,」陳翹楚再次打斷雙刀虎,隨後道:
「一盞茶的時間內,我要柳伶薇和李光昴的人頭……」
「哈哈哈
……」頭頂岳陽樓上,一道銀鈴般的嬌笑突然響起,打斷了陳翹楚的話,眾人一驚,紛紛抬頭看去,只見大霧縈繞的岳陽樓頂,探出了一張臉,容貌美極,面若桃花的女子居高臨下的盯著陳翹楚:
「哈哈……大言炎炎的奸賊!我們就在這岳陽樓上等你,你若有本事,便衝殺上來罷!」
陳翹楚抬頭質問道:
「柳伶薇!你們三番五次挑釁,又在我幫大典之時公然闖入,爾等如此作為,究竟是受了誰的指使?」
「呸!你江岳幫怙惡不悛,在湘州全境勾結臟官,欺壓百姓,殘害生靈,天地不容!你陳翹楚身為罪魁禍首,豈不知天下義士,皆願生啖你肉!剷除爾等這群惡賊,正是天公地道,義所當為!哪裡用得到他人指使?」柳伶薇義正言辭,大聲怒罵。
「少廢話!我江岳幫與你天星閣素無瓜葛,你們屢次與我幫作對,定是受了江笑書那小賊的蠱惑,」陳翹楚說到這兒頓了頓,隨後道:
「交出江笑書,再向去我的七位結義兄弟的靈前賠禮道歉,往日恩怨,便一筆勾銷,我放你們離去……」
「幫主……」一旁的雙刀虎震驚的抬頭,欲言又止。
「閉嘴。」陳翹楚怒視他一眼,隨後抬頭望向柳伶薇:
「我給你十息時間考慮。」
「不需要十息,我現在就告訴你結果,」柳伶薇立刻道:
「陳翹楚,你這好賊子!我先前一直當你在湘州橫行霸
道慣了,早已不將天下英雄放在眼裡,哼,想不到你也是個欺軟怕硬之徒,毫無來歷之人得罪了你,便會被斬成肉醬,可若對方來自天星閣,你便縮手畏腳了,依我看,你又當個勞什子幫主?何不去做個廚子呢?」
霧中,一道男子的聲音響起,正是李光昴:
「廚子?」
「是啊,」柳伶薇扭頭笑道:
「見人下菜碟的本事,她陳翹楚排第二,天下又有誰敢當第一呢?」
「原來如此……」
師兄妹二人一唱一和,將陳翹楚的心思瞬間剖析了個明明白白,圍觀眾人聽了,心中都不由得一動,隨即思恃起來——原來,江岳幫並沒有想象中那樣無敵,它們也會有忌憚的東西。他們望向江岳幫眾的眼神,便不由得意味深長起來了,大部分目光射向陳翹楚,想看她如何應對。
只見陳翹楚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沉默良久后,咬牙道:
「最後一次機會,江笑書在哪裡!」
「哦……你在問他啊,」柳伶薇抬起頭想了想,隨後一指對方:
「他現在就在你的背後!」
什麼!陳翹楚一驚,立刻轉身,可扭過頭來,卻只看見遠遠奔來的獨龍哥和偉爺,哪裡有江笑書的影子?
圍觀眾人見陳翹楚受了戲耍,不由得發出一陣鬨笑,雖然立刻被江岳幫眾大聲的叫罵給喝止,可此情此景,已讓江岳幫丟盡了顏面。
陳翹楚僵硬的轉過身,指住柳伶薇:
「賤人!這是你自
找的。」
柳伶薇淡然一笑,隨後後退隱如了霧中,聲音遙遙傳來:
「陳大幫主,你氣急敗壞的模樣,真像一條沒搶到骨頭的狗……」
「進攻!全力進攻!把這賤人給我抓起來,我要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陳翹楚尖叫起來,直震得人耳膜生疼,她指住三位紅帶:
「誰抓住柳伶薇,吳白手下的所有生意我就交給誰做!」
「是!」三位紅帶立刻齊聲答應,隨後便各領人馬,朝岳陽樓衝殺了過去。
遠處,圍觀眾人見整個會場已亂成了一團,紛紛面面相覷、心底生寒,臉上的笑意逐漸褪去——那位樓上的姑娘,哪裡擋得住江岳幫這數百高手的衝殺?
想到柳伶薇被抓住后后的遭遇,眾人心中就不由得不忍,可江岳幫稱霸湘州多年,那數百把明晃晃的刀劍與那些代表高強武藝的紫帶黑帶,又將他們的惻隱之心壓了回去,刀劍揮舞,令他們生出了恐懼。
不少百姓已悄悄後退,生怕自己的臉被江岳幫記住,遭到事後的清算,可仍有一群百姓,還在伸長了脖子觀看,生怕漏過什麼重要的細節。
岳陽樓前,獨龍哥拔出單刀,頭一個沖了上去,步伐快得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人性之中有著貪婪的天性,可這種天性,在外會被律法和公序良俗束縛住,在內會因為良知和道德而得到抑制,因此固然人人都天生貪婪,可這世道卻並沒有變得道德淪
喪,人如禽獸。
但這個道理,在獨龍哥身上不適用,因為在外,他是江岳幫的紅帶元老,可以無視湘州的律法,由他來定義公序良俗。在內,他拐賣人口多年,良知和道德這兩樣東西早已在他身上消失殆盡,連一絲一毫都沒有剩下,直比被狗吃了還要乾淨。
所以,獨龍哥在場眾人中最貪婪的人,貪婪的本性,讓他忘記了一切,在他眼中,他每往岳陽樓多進一步,吳公子留下的那大批產業就與他更近一分,所以他不要命的朝前沖,只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
他為什麼不仔細想想——雙刀虎先前早已到了,為什麼始終圍而不攻呢?雙刀虎身為雙花紅棍,武功卓絕,又為什麼會落在他後面?偉爺同樣是個貪婪的惡棍,為什麼反倒約束手下,緩步逼近……
他沒有想到這些問題,所以他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代價。
「呃啊——」獨龍哥凄慘的叫聲響徹全場,隨後只見樓板格格作響,獨龍哥便如同敗絮一般滾落下來,他狂呼亂號,如同一隻瀕死的魚般拚命撲騰,亂滾亂爬,拳打腳踢,將供桌與靈牌的碎屑打得四處亂飛……
「啊啊啊啊……我的眼睛!看不見了!我的眼睛啊……」獨龍哥大叫著翻滾,眼尖之人已經看見,獨龍哥那隻獨眼之中,已被打入了一根奇怪的釘子,那東西說是釘子,未免太牽強了些,長逾一尺,長滿了倒刺,若非后
面長了一個骷髏狀的釘頭,簡直就如一根重錐!
獨龍哥突然停住,他顫抖的抬起手,摸向自己臉上,待到摸到那深入眼窩的蝕骨喪魂釘后,他身子一陣痙攣,隨後兩腳一僵,便直挺挺的摔了下去,腦袋碰巧砸在了那純金的香爐之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隨後他便如一根木頭般滾倒在地,絲毫不動彈了,眾人見之,無不心驚膽戰。
「抬他回來。」陳翹楚吩咐道,數名幫眾立刻闖入,將獨龍哥抬了回來,陳翹楚俯身一探獨龍哥鼻息,仍感到絲絲溫熱,她緊閉雙唇,捏住獨龍哥眼眶中的那根蝕骨喪魂釘,哧啦一聲,拔了出來,獨龍哥痛呼一聲,再度驚醒,醒來第一件事,便是大叫:
「我的眼睛,啊啊啊!我的眼睛……」
陳翹楚捏住獨龍哥的手:
「陽子,是我,大姐。」
「大,大姐……」獨龍哥一呆,隨後大哭道:
「大姐,我成瞎子啦,嗚嗚嗚……」
陳翹楚取出傷葯替獨龍哥敷上,隨後沉聲道:
「你身先士卒,這才受此重傷,陽子,你放心,大姐絕不負你。」
獨龍哥愣住,隨後涕泗橫流,血淚流了滿臉,他用力抱住陳翹楚的手,已說不出話來:
「大姐,大姐……」
陳翹楚扶起獨龍哥,讓他靠在自己身上,隨後道:
「你在此稍等片刻,看大姐給你報仇!」
獨龍哥心中感激,只不住道:
「是,是是……」
陳翹楚望向岳陽樓,只見岳
陽樓下,已堆積了七八具屍體,要害處皆插著暗器,這時雙刀虎大喝道:
「我們也放暗器!」
這一聲提醒了眾人,只聽得嗖嗖風聲,無數暗器如同一張大網,鋪天蓋地的朝岳陽樓上打去,絕不放過任何一個死角。
成了!陳翹楚見狀,心中激動的大叫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