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救美
這時,台上的學生演講到了**,正高呼口號,孟有田趁機舉起胳膊,跟著高聲喊道:「槍口對外,一致抗日,不當亡國奴……」
完蛋了,出糗了,讓電影給害了,孟有田訕訕的收回了手臂,瞅著大家詫異的目光,象淘氣被老師抓了現行的小學生一樣低下了頭,腳下開始滑步向外溜。www.
在電影里,那種振臂一呼,應者雲集的場面確實不少,不敢說全是虛假的,但也得分地點、場合,要是在平、津學生運動中,那肯定沒有問題,學生素質高嘛。可在這小縣城裡,嘿嘿,誰會關心八杆子也挨不上的事情。所以不僅沒有聽眾響應,更加沒有群起鼓掌的習慣,大家或坐或站願意聽,這也就相當不錯,很給你面子了。象孟有田這種慷慨激昂的應和,那真是太稀少了。
「嘿嘿,呵呵,衝動了,我衝動了。」面對著黑胖子和女學生咄咄的驚異目光,孟有田乾笑著繼續向後移動。
「小子,別走哇,跟著我混……」黑胖子站起身話剛說了一半,突然一皺眉頭,打了個唿哨,喊了聲「風緊」,掏出手槍,朝著正向這邊偷偷過來的巡警連開幾槍,帶著幾個手下轉身就跑。
槍聲一響,廟會立時便炸了,蘿蔔、蔓菁、白菜滾了一地,包子、饅頭、烙餅被踩在地上,騾馬朝人群橫衝直撞,受驚的馬車暴叫著四處亂跑……
孟有田剛要撒腿就跑,「哎呀!」一聲,旁邊的那個女學生被人流擠倒,正摔在他眼前。他下意識的一把拖起女學生,嘴裡焦急的喊道:「快跑,快跑呀!」
「我的腳,我的腳。」女學生疼得眼淚都流了出來,看來是腳扭傷了。
唉,沒用的傢伙,孟有田嘆了口氣,可見死不救又不是他的風格,他一哈腰,背起女學生就跑,他也不認識路,就是個胡跑亂竄。
跑了半天,背上的女學生醒過勁來,用小拳頭敲孟有田的腦袋,喊叫道:「拐了,拐了,向左,向左。」跑過幾條街,又是幾下,「拐了,拐了,向右,向右。」……
「再打,再打我不背你了,把你拐帶走算了。」孟有田呼呼喘著氣,放慢了腳步。
「哦!」女學生不吱聲了,呆了一會兒,才又低聲說道:「向左拐,進那條巷子。」
這道巷子里街道兩邊都是高門大宅,青石鋪成了高高的門台,一個個翼然而立的門樓,仍顯出幾分往日的威嚴。門樓上多半懸著金字匾額,什麼「進士第」、「大夫第」、「德高望重」、「光生晝錦」、「文魁」、「武魁」等等。想當年也許是車馬盈門,而今除了一兩戶還像個樣子,差不多全都敗落了。這些大家族的後裔,分裂成無數的小市民、小商販、城市貧民、工人、打零工者,以及愁眉不展的失業者。滄海桑田,破落和興旺總是互相交替,難以避免。
按著女學生的指點,孟有田走到一座鮮亮的朱紅大門前,舉起手拍了拍門環。
門呀地一聲開了。一個四十多歲的老媽子探頭出來,看見孟有田先是一愣,接著便看見他背上的女學生。
「進去再說,進去再說。」女學生不等老媽子開口,便催促孟有田。
迎面是座大影壁,畫著一幅水墨山水。轉過去,正房兩邊是兩大叢紫丁香,正在盛開,一股濃香撲面襲來。東西廂房前各有兩大株紅夾竹桃,呈獻出它一年中最嬌艷的顏色。雖是古老宅第,但經過了翻修,寬大的走廊,朱紅的廊柱,耀眼的玻璃門窗,裡面的陳設可想而知。
直接來到西廂房,孟有田將女學生放下,老媽子緊跟著,上來噓寒問暖,看見女學生腳踝腫得象個小饅頭,立刻大驚小怪起來。
「老爺,夫人剛去了鄉下,小姐您就弄傷了,這可讓我怎麼交待呀?我馬上就去請大夫。」
孟有田輕輕搖了搖頭,自己上山下鄉,腳踝也扭過,這種傷,就算不用藥,歇幾天也就自然好了。當然也有嚴重的,比如骨折什麼的,不過好象不至於這麼背吧?
「先打盆冷水,把腳泡進去,然後把腳墊高,買點中藥敷一敷,幾天就好了。」孟有田不太在意的說道。
吳媽瞪起了眼睛,看著孟有田一身莊稼漢的打扮,心說:我們小姐是什麼人?那得請好大夫診斷下藥,哪能象你個鄉巴佬一樣皮實。但她在大宅門裡混久了,心眼不少,在沒弄清孟有田的底細前,還是沒有惡語相向。
「吳媽,聽他的,上茶,再去打水。」女學生呲牙咧嘴,擠著笑臉望著孟有田,「快請坐,你救了我,請問高姓大名,府上……」
「什麼高姓大名,一個鄉下人,我叫孟有田,吉祥鎮的。」孟有田一**坐下來,擦著汗說道。
「秦憐芳,縣城師範的。」女學生自我介紹道。
「誰憐芳最久,春露到秋風,好名字。現在師範可以男女同校了嗎?」孟有田有些迷惑的問道。
「同校不同班,我們在西院,男生在東院。」秦憐芳笑著答道:「說說話,腳就不那麼疼了,請問孟先生是哪個學校畢業的?」
「我?還先生?嘿嘿,說實話,我沒上過學。」孟有田站起身,仔細欣賞著牆上的書畫。
「不可能,你識字,還知道詩詞,怎麼會沒上過學?」秦憐芳根本不相信這樣的事情,輕輕搖著頭。
「真的,我是個種田的窮人,哪有錢上學。」孟有田說道。
這時,吳媽走了進來,給孟有田和秦憐芳端來茶水,又轉身出去,端進來盆涼水,給秦憐芳除去鞋襪,將腳泡了進去。
絲,秦憐芳被冰得直抽冷氣,上下打量著孟有田的背影,怎麼也猜不出這個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在城裡哪家客棧住?」秦憐芳隨口問道。
「客棧我們窮人可住不起。」孟月田苦笑了一下,說道:「我昨晚在城西那個破廟裡將就了一宿。」
「那你吃飯了嗎?」對於秦憐芳這種富家女孩,雖然知道有窮人,卻根本不知道苦到什麼程度。
「隨身帶著餅和鹹菜。」孟有田拍了拍褡褳,「窮人出趟門,可是下不起館子。」
「是這樣啊!」秦憐芳仔細審視著孟有田,眉清目秀,雖有塵灰,卻不掩年輕人那種勃勃生氣,膚色曬得較黑,卻比同學里那些白臉、黃臉健康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