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鬍子打劫
正當酒酣耳熱,談得起勁的時候,外面騰起了一陣響聲。
「誰?」李大鴻不悅的喊了一聲,沒人應答,稍停頓了一下,門扇嘩啦豁然大開,幾個壯漢怒目橫眉地站在門外,兩個聽差被捆成粽子一般扔在地上,翻著四隻白眼戰戰兢兢的望著李大鴻。
「你們,你們要幹什麼?」李大鴻急忙就要去掏槍,可是心慌意亂,哆哆嗦嗦的怎麼也掏不出來。
「慢慢掏,別著急。」柳無雙走過來,手裡的槍點著李大鴻和孟人臣的腦袋,「替天行道,劫富濟貧,老子就是九龍堂的當家的,今兒就讓你們做個明白鬼。」
「饒命,好漢饒命啊!」孟人臣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偷偷拉了一把已經嚇呆了的李大鴻。
「好漢爺,饒命。」李大鴻這才反應過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哭喪著臉哀求道:「好漢爺抬抬手,咱有錢,有錢,給大家帶上,全當個茶水盤纏……」
幾個大漢走上來,拎小雞似的將兩個人扔到了當院,不大會兒工夫,李大鴻的大小老婆、老媽,還有自衛團的幾個傢伙都被押了過來,一個個面如土色,哆哆嗦嗦的跪成一排。
柳無雙往太師椅上大馬金刀的一坐,手裡還拎著個酒壺,一個大漢走過來,耳語了幾句,他立刻瞪起了眼睛,兇狠的掃來掃去。然後,伸手一指李大鴻,喝道:「把這個王八蛋拖出來給我狠狠的打,打死喂狗。」
「哎喲,娘噢,不要打了,好漢爺,我拿錢,我有錢,饒命啊!」一頓大棒子打得李大鴻哭爹叫娘,吱哇亂叫。
柳無雙擺了擺手,提起酒壺喝了一大口,懶洋洋的說道:「下一個,先重打五十大板!」
………………..
街上響起槍聲,幾匹馬如風般在村子里來回賓士,有的沖著天上打,有的沖著地下打,有的沖著牆。騎在馬上的騎士高叫著,「九龍堂辦公事,只和李家大院過不去,槍子兒沒眼,有事的朝前,沒事的靠後!」接著砰砰的就是一梭子子彈。
「這就要走了?」孟有田看著柳鳳收拾利擻,和鐵旦一起向外走去。
柳鳳回頭看著孟有田,笑著說道:「有空我還來聽你拉小曲啊。」
孟有田知道她是開玩笑,也不害怕,捏了捏鼻子,壞笑道:「記得要沐浴更衣啊!」
柳鳳抬起胳膊聞了聞,這麼長時間沒洗澡,身上自然有些氣味,她嗔怒的一跺腳,「你的破窩是臭的,把本姑娘都熏著了。」
「呵呵,聞起來臭,吃起來香。」孟有田隨口說道。
柳鳳似笑非笑的瞅著孟有田,突然伸手給他來了個暴栗,說道:「不打你,我真是難受。哪天過來綁你的票,瞧你那財迷樣,非讓你都吐出來不可。」
「還沒到手呢,就讓人家吐出來,小氣鬼。」孟有田捂著腦袋抱怨道。
柳鳳鬥嘴不是孟有田的對手,伸手作勢要打,又被孟有田躲過,她輕輕搖了搖頭,苦笑著走到院門,從門縫裡向外瞅了瞅,推開門悄悄走了出去,小鐵旦一聲唿哨,馬蹄聲由遠而近……
錢真是個好東西,後半夜,孟有田將柳無雙扔進院子的一千大洋和四支大槍搬進屋裡,一百個一疊碼放整齊,嘿嘿傻笑了半天。留下一百個放進炕洞,剩下的都藏進地洞里。到底是賊贓,花起來不能太明目張胆,還是要低調一些,或者過段時間,大家都淡忘了這件事以後再說。
經過柳無雙這麼一鬧,李家大院是大傷元氣,不僅損失了很多錢財,而且從李大鴻到家丁,都挨了一頓好打,躺在床上好幾天下不了地。槍也沒了,人心也散了,短命的自衛團就此黃了。
又過了幾天,李大鴻他媽嚇得得了稀屎癆,趕緊去城裡請周大把,人還沒抬來,他媽已經咽了氣。
李大鴻他媽一死,這按往年可是大喪事,和一般人家很快出殯又是不同。財主家辦婚喪大事,可要抖排場鬧闊氣。五天頭上,先來了少數著底的內親,入殮裝棺,抬過後石窯里壅了喪。這一帶財主們,為了誇富鋪擺辦喪事,動不動就壅喪。先把死人裝了棺材,有的是為了等活著的老伴死了一塊入葬,有的是為了大鬧,就不得不拖長時間。從開弔到出殯,少則半個月,多則半年,就象趕廟會一樣,附近十里八里的人們都來看熱鬧。地主辦紅白事,送帳送禮、燒紙送供,除了遠親近鄰,大多是租佃債戶。沒辦法,日後人家要是一查對,這回誰沒燒紙上供,或者是送的禮太小。那明年你就不用指望再種人家的地了。要是背利揭帳戶,到時上不起利錢,喀吧把你的門一鎖,當下就得掃地出門,誰能吃得住這招哇!
可今時不比往日,李家大院剛遭了劫,外面時局又混亂得很,李大鴻哪還敢擺富抖威風。說實話,他家損失了幾千大洋不過是刮的肉皮浮油,縣城裡還有鋪子,糧倉里還有吃不盡的糧食,外面還有租債利錢,可不是一下子就能被搶窮的。而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他確實是被窮凶極惡的土匪給弄怕了。要是再大操大辦,誇富鋪擺,再引起別人的紅眼和注意可就壞事了。眼瞅著由北面逃難的人是越來越多,兵荒馬亂,人多心壞,可別讓人再搞一下子,於是只停了三天就草草出了殯,倒也讓村裡的窮人少脫了兩層皮。
辦完喪事,李大鴻覺得鄉下治安越來越不好,再組織自衛團也是一群菜貨,現在世道不好,人心惶惶的,土匪小賊也頻頻冒了出來,便收拾了收拾,領著家人跟著兒子住進了城裡,只留下管帳先生和兩個下人看門護院。臨走前,他招了李敬懷和管帳先生去,囑咐了半晌,將村公所的鑰匙給了李敬懷。
李敬懷拿上這把鑰匙,吊在胸脯上,顯得八面威風。走到哪裡,人們見了,剛一開口問「你這把鑰匙」,他接上就說:「這是村公所大門上的哩。」得意洋洋的樣子好象他成了代理村長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