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第277章 灌藥,是你?!
德雲宮
韋茹夏冷眼看著昏暗的天色,京城怕是又要下雨了。
一直到入夜,終於天降暴雨,韋茹夏躺在榻上輾轉無眠,今晚好像特別渴,還特別熱,屋裡的水早被喝乾了,想喊人進來伺候,卻身體無力,還冷得很,虛弱得很。
不知是不是著涼了,剛才出的汗,使得半乾的衣服黏糊糊的粘在身上出奇的難受。
暴雨越下越大,大風卷著院子里的枯枝敗葉旋轉著嗚嗚作響。
她蜷縮著,覺得渾身都疼,尤其是腹中疼得厲害,眼前模糊一片,猛然抬眼卻瞧著窗外漆黑的夜裡有人影悄悄的靠在那裡。
這種雨天,皇宮之中,來人絕非普通人。
她幾乎下意識的咬牙,勉強撐起半個身子,強作鎮定的揚聲道:「何人?」
門外的黑影頓了頓,待她頭皮發麻,不安愈甚才終於出聲:「娘娘,是我。」
「是你?」韋茹夏這才鬆了口氣,「你居然沒死?呵呵,還有臉回來?」
「小人前些日子與人交手時受了重傷,昨日蘇醒,今日自然要向娘娘復命。」他用低冷的口氣說著。
「以後再跟你算賬。」韋茹夏強忍不適,趕緊問道,「我讓你帶的信,你可有帶給他?」
來人身形一動,似是作抱拳狀:「娘娘恕罪,時間緊迫,並未趕得及。」
韋茹夏不知為何鬆了口氣,轉念又問:「所以,信呢?」
來人一頓,忐忑回到:「小人受傷昏迷,醒來時渾身,已無任何一物。」言下之意,就是信弄丟了。
她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卻忽然有些生自己的氣,這番田地自己倒還有心思解惑,即便解了又如何?遂朝他似嗟嘆:「無需再去。」
「可是……」
「按我說的去做,你等遠離是非才是良策,他現在處境艱難,日後若問起,就說是我身染重疾而亡吧。」韋茹夏不等他猶豫便給他編好了理由,若因她挑起事端,傷了他,便與她所做背道而馳了。
來人站著,沒有應聲。
她茫然的喘著氣,等了許久再看那人已經離開,她就當他應允了,頹然鬆懈下來,興許是累極,興許是知道自己拒絕了所謂的一線生機,心中五味頓雜,躺下竟又笑又哭起來。
不知睡了多久,雨好像停了,她還是覺得冷暗無比,只隱隱約約聽見有人聲朝這裡來。
緊接著有人敲門,是自己的貼身大宮女若蓮:「娘娘,是林婕妤。」
韋茹夏倏地睜開眼,卻覺得周身乏力至極,怎麼也坐不起來。
來人是林婕妤林文玉,幾日不見她竟憔悴到了極點,面色蠟黃、雙眼無神,走路打顫,由宮女扶著進來,看到韋茹夏瞬間就變了臉色,揮開宮女,尖叫著撲了過來:「韋茹夏!韋茹夏!你不得好死!」言語之間竟無半點恭敬。
德雲宮瞬間燈火通明,宮人和太監紛紛以為自己瞎了眼,一個小小的婕妤竟然敢對惠妃娘娘張牙舞爪,外面的侍衛居然也無人阻攔,就讓林文玉旁若無人的闖了進來。
德雲宮的宮人來不及反應,韋茹夏便被林文玉抓住了衣襟不停的搖,頭暈的厲害,勉強擠出點意識,想到這個賤人才小產,眼下應該好生在偏殿調養著,怎麼會有力氣來她這裡。
「韋茹夏!你也有今天!你謀害我的孩子!你還我的皇兒!你還我的龍子!」林文玉叫著哭著,頭髮散亂,目露凶光,只恨不得將手裡抓著的女人碎屍萬段,那光景全然不是從前巧笑倩兮的模樣,而是凶神惡煞像極了惡鬼。
「放肆!」德雲宮大太監祥福尖利的嗓音響徹夜空,其他宮女們也趕忙上前拉住她。
韋茹夏在拉扯中,到底明白了這必定都是常心悅安排的好戲。夜半三驚,放任林文玉興師問罪,誰能料到自從小產後便獃獃的,時而痴痴的林婕妤,一見到惠妃會突然如此激動。
「咳咳……」韋茹夏被她掐著透不過氣來,不住的咳嗽,拚命扒著她的手指。
林文玉尖叫了一通才氣喘吁吁的被宮人拉開,可那雙布滿血絲的眸子還是死死的盯著她,像是要將她生吞活剝一般。
「你胡說什麼?」韋茹夏皺眉,腦中已經混沌的幾乎無法思考了,只勉強發著餘威:「大膽林文玉,竟然趁皇上病重,夜闖我德雲宮,以下犯上,來人啊!把她給我拿下!」
屋外一片寂靜,所有的宮人宮女都被人牽制住,無人進來捉拿。
「你還狡辯!?你裝作友善來看望我的身體,你裝著幫我,可實際上,你早就看我不順眼了,嫉妒我搶走皇上的恩寵,你根本目的就是要害我的孩子對不對?!現在我的孩子沒了,龍兒沒有了,什麼都沒了,你滿意了嗎?!」林文玉根本沒聽她在說什麼,朝她尖叫著,五官都因痛苦和憤怒扭曲起來。
韋茹夏又咳嗽起來,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牽扯了五臟六腑跟著疼,頭疼欲裂就更如火燒一樣,若今日不是身體不適,她豈會讓這個女人在德雲宮撒潑耍瘋:「你給我住口!」
「哼,你就是再裝,我也不會上你的當…」林文玉盯了她好久,忽然露出狠毒的神情來,放聲大笑:「你要害我的孩子,我不會讓你如願的!我要報仇…報仇…」她絮絮叨叨,猛地對邊上的宮女道:「把葯拿來!」
「娘娘!」那名宮女瑟縮了一下。
不止聽令的宮女,在場所有人都被嚇得呆住了,林文玉要作什麼?
這可是惠妃娘娘,四宮娘娘之一!
「還不快去!」林文玉卻不管不顧眾人的獃滯,狠狠瞪了自己的宮女一眼,呵斥道。
那宮女被嚇得魂飛魄散,忙慌慌張張的轉身去取東西。
韋茹夏頓時明白了些許,勉強撐著,一字一頓道:「想要我的命?你還不配!!」
林文玉見她雖衰弱卻威嚴不減,那自骨子裡透出的傲然氣勢將她給唬愣住一些。
只見那宮女慢吞吞的拿來了一個紅色錦盒和一碗水,顫抖的不敢交給她,縮著脖子道:「娘娘,您…這可是惠妃娘娘,要是皇上知道了…娘娘還是……」
「拿來!」林文玉回過神,一把搶過那錦盒,打開是一朵血紅色的海棠花正怒放,每一瓣花瓣都紅的發亮。
她冷笑一下,便揚手將錦盒扣進碗里,花瓣遇到水竟頃刻溶解,不一會兒一碗如鮮血一般紅的令人心悸的「血水」便被她端在手中。
「韋茹夏,聽說這血海棠是西域毒藥,無葯可解,喝下去便會慢慢的在你肚子里起火,燒你的血液直到你死!我倒要看看,你能撐幾個時辰!?」林文玉近乎瘋狂的大笑,猝不及防的伸手揪了韋茹夏的頭髮,強迫她仰面,一抬手便將那血紅的毒藥給她灌了下去。
德雲宮的宮人們忘記了掙扎,似乎被眼前一幕震驚到極點,若蓮終於反應過來,嚎叫著想衝到主子身邊。
剛跑一步,卻被身邊一個宮女用力拽住了手腳,對方力道大得驚人,她恐懼的回頭看著那人。只見對方冷眼旁觀著殺人一幕,嘴角泛起陰森的冷笑,她的手勁不似普通女子,竟是有武功的嗎?
韋茹夏也瞪大了眸子驚駭到了極點,可那一瞬竟連用牙和舌頭抵觸碗沿都沒來得及,縱然來得及,以林文玉此刻發了瘋似的力量,一碗看似妖艷卻無味的的液體仍是會被灌下喉去。
整整一碗『血水』就這樣盡數倒進了惠妃娘娘的嘴裡,簡直是聳人聽聞的事,德雲宮瞬間安靜了下來。
林文玉愣愣的看著床上癱軟的女人,興許是瘋狂的后怕,就那麼獃獃的瞧著,手上的葯碗掉到地上摔了粉碎。
「娘娘…」宮女忙來扶住不停後退的林婕妤,自己的臉早給嚇白了。
韋茹夏乾嘔著,竭盡所能的想把那液體吐出來,可漸漸衰弱的身體不聽使喚,湧上喉嚨的只有無盡的灼燒感。
林文玉終於臉色大變,尖叫了一聲轉身奪門而逃。
餘下的宮人在慌亂中收拾的收拾,擦拭的擦拭,確保什麼都沒留下才爭先恐後的跟著逃了,落在最後的那名冷靜的宮女還特地回來帶上了門。
德雲宮的人這才清醒過來,驚慌失措的沖向主子,摳喉的摳喉,拍背的拍背。
今夜之事足以載入大靳國密史,小小婕妤謀殺惠妃娘娘,這其中牽扯進來的所有人都得死。若惠妃娘娘能活,說不定她們才能有活路。誰是這場殺人計劃的幕後指使,昭然若揭,能在後宮行如此恐怖大逆不道之事的,唯有那一人。
韋茹夏不止覺得肚子燒,最後果真如林文玉所說的那樣,連血液都燒了起來,整個人從頭到腳忽冷忽熱,就像是水火交織在體內果真痛不欲生。
她是要死了吧,還沒等到對她罪大惡極的宣判就要死了,有點可惜,現在這樣的情形竟能這般想著,韋茹夏自嘲一笑。
可當她前日得知那個可怕的真相的時候,她就已經是一具行屍走肉了。
不!
她不能死!
常心悅現在很得意吧,每件事情都按照她的計劃在進行著,這十幾年,自己就如同個蠢貨,被她玩弄,被她在背後嘲諷,被她利用當箭矢,呵呵…
她要活著,她要把真相告訴皇上!哪怕最後自己也會萬劫不復!
可沒等她嘴角上揚,韋茹夏便覺得心口狠狠一疼,再也受不了「哇」的一聲朝地上張口,吐出的竟是一口黑血,身體就像被抽幹了力氣似的再也支撐不住,摔回床上后便覺得眼前漆黑襲來,最後僅剩的一點意識也被抽離了。
而從剛才開始,林婕妤的人散去之時,便從德雲宮寢殿牆角轉出一個身影來,身著黑衣,口敷面罩,悄悄的透過窗戶朝屋內看清了情況,見韋茹夏口吐黑血,眉頭一皺,飛速撤離了德雲宮。
彼時,天還未亮,陸惜之卻早早的醒了,興許是認床,又興許是喬裝進入這深宮之中,人的警惕心會特別重,她坐起身來,透過窄窗,凝視著灰夜。
瞧一眼隔壁床的丈夫,此刻似乎睡得正酣,她瞧著男子英俊如雕刻板的側顏,竟突然不合時宜的想著上天對她還算不薄,上輩子奪走了她尚未成熟的生命,這輩子卻給了她榮華和富貴,還有靈魂伴侶。
「主子…」東海的聲音大煞風景的傳來,試探性的叩了叩門。
袁晏溪向來警醒,實際上東海叩門之前,他就在陸惜之專註的注視下醒轉了,人雖半醒卻不願張眼,享受著妻子的崇拜,聽東海叫了幾聲應是有緊急,這才悻悻的用力闔眼,朗聲道:「何事?」
陸惜之忙收回視線,跟著他一起下了床。
「主子…德雲宮出事了…」東海壓低聲音,飛快的說著重點。
「韋茹夏怎麼了?」袁晏溪問。
「林文玉給惠妃灌了血海棠,惠妃現下已吐血。」東海如實稟報。
袁晏溪眯著眼,如今皇上只是偶爾昏迷,常心悅就膽大妄為在宮裡動手,連他都有些佩服了。
「惜惜,你且在此等候,北雪和行雲會保護你,常心悅不至於敢來這裡下手。」
陸惜之拉住丈夫的手:「夫君!」
面對妻子極少這樣的稱呼,袁晏溪回頭就看到陸惜之擔心的眼神。
「放心,這宮裡,還沒有人能傷我分毫。」
陸惜之也知道事情輕重,對他點點頭,鬆開了手。
窗外的暴雨幾乎沒有停過,也好像沒有人發現德雲宮發生的一切,不知過了多久韋茹夏便給痛醒了,這麼一疼頭腦倒是清醒過來,她睜開眼下意識的第一幕就回憶起林婕妤的復仇來,林文玉瘋狂的舉動,令她一個寒戰,意識再次模糊起來。
門突然被打開,來人倒不是林文玉,而那人也沒有著急,反而審視著地上的那灘黑血和半死不活的她,慢慢的徑直走到床榻前。
「皇…皇…皇上……」她喃喃的叫喚著,有一刻甚至分不清是真實還是夢境。
皇上他,正如初見時那般年輕俊美…他的一個凝視,都會讓自己渾身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
可再仔細聚光一看,來人冷然到幾乎讓人打顫的眼神,分明是來者不善,皇上為何一身黑衣勁裝?那模樣壓根就像是個從黃泉而來索她性命的殺手。
「皇,皇上…」
「韋昭儀,別來無恙。」袁晏溪森冷刺骨,字字直直插入對方心臟。
韋茹夏瞳孔一縮,如墜冰窖。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