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6.第281章 祁玉璋之死
勤政殿這一個月以來,每天門庭若市,王侯大臣們頂著烈日,冒著風雨前來遞折請願,代理政務的宣王很忙,可用大臣們私底下的話來說:王爺樂在其中。
在苗萬火的調理醫治下,皇上每日清醒的時間漸多,昨日甚至已經能在宮人的攙扶伺候下,在御花園裡散上一陣步了。
袁晏溪和喬裝打扮的陸惜之仍留在宮中,但卻無人知曉夫婦二人同吃同住在偏殿。
袁晏溪說,這是皇上的意思。
而惠妃的德雲宮不知道從何時起被禁止任何人出入,內侍們只說德妃病重,需要絕對的靜養,每日只見太醫往返出入,除此之外,德雲宮就像一座死寂之殿。
這日,祁玉恆照例給祁天印說著時事和大臣們的進諫。
祁天印聽著聽著,透過祁玉恆,竟依稀想起城裡某處深巷中,許多年前那個少年,也曾用這樣的專註看著自己,可那個少年的眼神卻是清澈無邪的,似流進他心底的清泉,滌盪了一切塵世的紛擾與污濁,令他覺得自己心裡最柔軟的地方悄悄塌了一塊。
竟然,心裡還有柔軟的地方么?他以為自己早已煉出鐵石心腸,可是,這偶爾冒出來的該死的優柔是怎麼回事?
他頹然地扔掉手中的摺扇,舉起茶杯,猛喝了一口,倒像要澆熄心底對往昔懷念的火焰,然後沖祁玉恆揮手,嗓子有些低啞:「如今天下太平,這些瑣事你看著辦就行,朕乏了。」
祁玉恆抬頭,突然之間覺得父王看上去變得有些孤獨,有些落寞,還有…殘燭之態。他心底泛起冷笑,終究是老了吧。這種樣子,他幾乎從來沒有在祁天印臉上看到過。
「是,父皇,您休息休息吧,兒臣告退。」
他站起來,身子僵硬的頓了一下,又補上一句:「兒臣不孝。」這一句,說得真心實意。
祁天印只當他是因為政務處理不及時跟他內疚,遂又揮了揮手。
五月底,石榴開始結子。
一騎快馬從京城趕來,直衝靖城縣衙,馬上之人乃是皇帝身邊的侍衛之一:「傳陛下口諭,成王殿下薨,請靖王爺速速回京!」
縣衙里「轟」的一聲炸開了,祁玉辰驚得目瞪口呆:「這是怎麼回事?」
侍衛躬身道:「回王爺,成王殿下在山莊避暑期間,突發心疾,救治不及而亡。」
然而,等祁玉辰抵達京城奔喪,才驚覺皇宮裡悄悄流傳著另一個版本:「成王殿下不改其風流成性的本性,在山莊避暑期間,召了京城的四大花魁隨身侍候,誰知縱慾過度,得了馬上風;還有一種更隱秘的說法說是太子殿下服用了秘葯助興,藥性太猛,才導致馬上風而亡。
京城一家酒樓里,許久不曾出現的常任新和雲襄侯世子韋不易,以及被派往邊關暫時不得回京的武安侯家的世子謝祖武正在飲酒。
三人悶頭喝酒,臉色都不太好看。
韋不易寬慰二人道:「你倆雖與成王同往山莊,可出事之時你倆都已休息,此事與你們無關,何況,死於馬上風這種事太丟皇家顏面,如今陛下對外宣稱,成王犯心疾而亡,就不可能再追究你倆責任了,放心吧。」
謝祖武道:「只是我父親本就因為與成王走得近而被貶苦寒之地,尤其成王被貶了太子之位后,皇上更是看我謝家不起,如今宣王得道,我們之前那些太子一派,已經成為公敵了。如今成王出事時,我偏偏與他在一起,萬一……」
「不會。」韋不易道:「既然你與成王依然交厚,又怎會有害他之嫌?」
常任新點點頭。
謝祖武苦笑道:「我爹還指望成王登基,他能得到器重呢,如今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三人都不說話了。
午後,常任新施施然走在街上,路過京城最大的青樓——「攬月坊」。
老鴇見到他,匆匆跑上去,拉他進到屋裡,趕緊緊閉房門:「我說常公子,成王殿下突然薨了,我家花魁娘子碧蘿被帶回宮裡,至今未歸,這究竟是怎麼了?該不會……」她把聲音壓得極低:「會不會他是因為吃了我們的春藥而亡?」
常任新道:「你樓里賣的春藥那麼多,有沒有哪位客人服后死亡?」
「沒有。」
「所以成王殿下是因心疾而死,你不用胡亂猜疑,他以前來樓里時,不是吃得很盡興么?」
老鴇稍稍放下心來,又想拉著他在店裡消費一下。
常任新搖搖頭:「皇室新喪,我豈能行樂?告辭了!」
夜,深沉。
常任新在自己的書房裡徘徊,天上只有一彎冷月,慘白的月光灑在他臉上,襯得那張清俊的臉愈發陰森。
「不成功便成仁。」
三日前
瑞王祁玉軻攙扶起大哥祁玉璋,一行人不停地向城外跑去,離城門越來越遠,祁玉璋竟然有些昏昏欲睡。
「大哥。」祁玉軻的聲音傳來:「你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
祁玉璋茫然地睜開了眼睛。
祁玉軻的目光格外的清澈:「父皇曾對我們說過,身為皇室,從小錦衣玉食,若是不能一直為朝廷出力,分憂,那麼就只能做一件與身份相稱的事。」
祁玉璋點點頭,這幾日四弟默默叨叨就在說這些。
「現在是該做這件事的時候了,」瑞王道,「要你跟我一起完成。」
祁玉璋剛想要問是什麼,只看到眼前亮光一閃,祁玉軻抽出一柄鋼刀,緊接著他就覺得腰上一疼,一股熱熱的鮮血頓時噴濺出來。
祁玉璋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疼痛和驚愕讓他的表情變得扭曲,嘴唇不停地顫抖,想要說話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四弟一定是投靠了祁玉恆,如今要拿著他的人頭去宣王面前邀功…
「在想我是不是幫二哥?」祁玉軻微微一笑:「大哥,是誰已經不重要了,反正你已經看不到,不過你放心,這件事過後我以王爵擔保,你的名字仍舊留在皇室宗譜之中,因為你也算做了件合乎身份的事。」
罷了,他又湊近他一點:「是好事,你死了會有很多人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