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狀告

一入應天府地界，便看到來來往往的人群，有推著獨輪車的，有背著包袱的，還有帶著小孩老人的。

進入城裡人更多了，穿的衣服顏色也豐富起來，道路也更寬敞了。兩旁的人群腳挨著腳，肩並著肩。店鋪攤販隨處可見，規規矩矩地在街道兩邊買賣，賣什麼的都有。

朱標領頭幾個人騎馬走在前面，兩排士兵護衛在兩旁，暗處可能還有些人秘密保護。

老百姓見了也不慌張，只是讓開道路，繼續做自己該做的事，完全沒有電視劇里動不動就下跪恭迎的情況。

真要是那樣，宮裡的人出來幾趟，老百姓的生活還過不過了？

一行人剛入城，便遇見了秦王派來的人，為首將領對著朱標作揖道:「標下秦王府侍衛統領張虎，見過太子殿下。」

「嗯！有什麼事？」

「奉秦王之命來接符離公主。」

朱標點點頭，張虎復又行禮，走到海別馬車旁作揖道:「標下奉秦王殿下命令，在此恭候符離公主。」

海別掀起車簾:「有勞將軍了。」

「不敢！」

待到秦王府的人走遠，朱標對李彌章道:「子健，聽聞你已於符離公主海別訂婚？」

「是的殿下。」李彌章應道。

朱標坦言道:「你要有個心理準備，海別的身份特殊，其父更是大明的敵人。」

「父皇雖然不反對你們倆的婚事，但也不會讓海別做你的正妻。說不得要在宗室，或者是大臣家裡，給你另選一個良配做正妻。」

李彌章沒想到對方如此坦白，心中不禁多了一絲好感，在馬上作揖道:「小王明白，一切任憑大明皇帝陛下安排。」

李景隆心裡一咯噔，高昂的情緒消去大半。朱棣看在眼裡倒也不覺得意外，這個結果和他預想的一樣。

應天府的繁華熱鬧，提不起李彌章半點的興緻，他的心思早已飛到了皇宮裡，飛到了母親那裡。

那種強烈的思念之情，片刻都不想再等，大可以直接接走母親離開大明。

但是他卻沒有這麼做，朱元璋雖然心思不純，然畢竟是救了母親的性命，事不能這麼干。

不必急於一時，現在已經沒什麼可擔心的了，母親一切安好。

去到東宮，御廚已將佳肴擺好，太子朱標先入主位，其餘三人才入位坐下。

吃飯期間朱標敏銳的察覺到，四弟朱棣興緻不高情緒低迷。

「怎麼了沒胃口？」

朱棣搖搖頭，朱標笑道:「到底怎麼了，快說。」

朱棣道:「大哥，師父在大本堂的時候，給臣弟講過，詩之風雅頌中，三頌不如二雅，二雅不如十五國風。」

「何也？」

朱標道:「十五國風者，飢者歌其食，勞者歌其事，觀之，可知民間疾苦。」

「老四，你是不是在外頭聽到什麼了？有什麼事，等吃完飯再說不遲。」

正想著待會兒送走李景隆和李彌章二人再問，不想朱棣早已按捺不住。

「大哥，臣弟在鳳陽的時候，聽到了一首歌謠，鳳陽的花鼓詞。」朱棣說道此處深吸一口氣，按住自己的情緒繼續說道，「說鳳陽，道鳳陽，鳳陽本是個好地方，自從出了個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

說道這裡幾個人都放下了筷子，李景隆臉色無奈，李彌章面無表情。

房間里靜的可怕，氣氛似已凝固，剛打開門的太子側妃見情況不對，轉頭又帶著兒子離開了。

朱標氣得臉色鐵青，這件事朱棣不該當著李彌章的面說出來，想想這個弟弟也不是不知分寸的人。

既然當著人家的面說了出來，那麼對方肯定是知道的。堂堂大明的龍興之地發生叛亂，傳到人家耳朵里，你讓人家怎麼想？

氣的他拿起酒杯狠狠摔在地上:「誅心吶，誅我大明的民心，更是誅父皇的心。」

朱標了解這個弟弟，沒有把握的事，一般不會開口:「你在開封只是聽到這些？」

「還有一些，鳳陽百姓反了。」朱棣說道。

朱標道:「亂民反叛，朝堂已經派兵去鎮壓。」

朱棣突然起身一拜倒地，李景隆緊隨其後，大聲喊道:「大哥，臣弟要為民伸冤，為鳳陽百姓伸冤。」

朱標沉聲道:「說吧，只要你有證據，孤做的了主。」這句話不是玩笑，縱觀古今只有朱標這個太子敢說這句話。

別看他性格仁厚，溫文爾雅，脾氣起來的時候朱元璋這個開國皇帝都得思量思量。

十多個兒子里，也只有朱標是朱元璋的兒子，其他的都是皇子。

朱棣道:「大哥稍等片刻，把人帶進來再說不遲。」

朱標心頭一動，點頭同意。李景隆起身出去，不稍片刻便帶著三個人先後走了進來。

鐵鉉立刻拜倒在地:「學生鐵鉉，拜見太子殿下。」

朱標看著鐵鉉，想起了塗節發來的文書，這不就是那個被通緝的反賊么。

一個反賊顯然是無法得到四弟的信任，更無法讓四弟擔著風險帶來見自己，可見這其中的消息真假有待驗證。

「草民，拜見太子殿下。」後面進來的老人拉著孫子急忙跪下道。

聽這一老一少口音是鳳陽那邊的，再看其面容雙手是勞作的農夫無疑。朱標心中一凝，知道接下來的事基本上是真的了。

「李恆，去吧張大人那裡的反賊名冊拿來。」

「是。」

李恆出去沒多久，便帶著名冊匆匆走了進來，朱標接過名冊翻開看了看，上面的確有鐵鉉的名字。

放下名冊道:「你說吧！」

朱棣提醒道:「把你和我講過的都說出來。」

「稟太子，燕王殿下。」鐵鉉說道，「一年前，學生與一干同僚，奉命到淮西，河南實習歷事。」

「所見所聞，觸目驚心。洪武三年，陛下大封功臣，敕封之公、侯、伯爵，所賜勛田，皆有定數。」

「然學生在鳳陽淮西親眼所見，公侯縱容家人奴僕，倚勢于禁，侵奪田畝，已成尋常之事。」

「其據民田而為私產，奴役百姓如使奴僕，百姓稍有不滿者，輕則鞭笞加身，重則-----毀家殺人。」

「陛下曾有明詔，令各地有司，擇民間高年老人，公正可任事者，且為鄉里老人。凡有官員橫行不法者，許鄉里老人帶本鄉民眾赴府、省、京師舉發。」

「數年來，鳳陽、淮西的鄉里老人，縷縷赴府、省上告。各公侯府，竟派出家丁攔路截殺，橫死路途者不知凡幾。」

「學生和幾個同僚，不忍見百姓受此荼毒，遂相約赴京師上告，他們竟誣我們是元兵探子，一一捕殺。」

「學生無奈，只得扮成一個小沙彌，一路乞討回京。若不是倉天有眼，讓學生遇到了燕王殿下。只怕學生這條性命，也早就丟在了開封城裡。」

隨即拿出血書:「這是學生和幾個同僚，以及數百名百姓簽字畫押的訴狀。」

「請太子殿下，還鳳陽百姓一個公道啊！」

朱棣接過交給朱標，隨後又將發生在開封城裡的事，一五一十的講述。

並讓老人講了一下發生在鳳陽的事，好讓朱標知道百姓為什麼反叛。

朱標聽完不動聲色，憤怒到極點反而是平靜下來:「先起來吧。來人，把朱暹叫來。」

「是。」

「臣朱暹，參見太子殿下。」

「起來吧。」

「謝殿下。」

朱標指著鐵鉉道:「此人涉及一樁鳳陽的案子，有人說他是人證，有人說他是人犯。究竟是人證還是人犯，孤也不清楚。」

「孤現在把他交給你們親軍左衛，好生給孤照看著，若出半點差錯，孤唯你是為。」

「標下領命。」

「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