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小虎子的證詞
鳳九傾走出營帳,只見整個山林都被高舉的火把照射得如同白晝。
山林中,到處都是爬在地上嘔吐不止的士兵,有幾人,甚至躺在地上已經失去了意識,身上被蓋上了白布,妙語身著白色衣裙,戴著面紗,連同風聲衣以及幾個軍醫,正穿梭在士兵之中,為其診脈。
鳳九傾微微蹙了蹙眉,不安湧上心頭。
南宮翎的營帳距離鳳九傾不遠,還未走近,她就看到南宮翎一身盔甲,和眾多將領站在不遠處,在南宮翎面前還跪在一個瘦弱的身影。
「把你剛才所說的話,再說一遍。」
鳳九傾剛走近,就聽到南宮翎染了寒意的聲音冷冷響起。
她朝著地上看去,只見跪在南宮翎面前的竟是幾日不見的小虎子,如同她第一次見到他的模樣,他身上鬆鬆垮垮穿著盔甲,只是比起幾日前面對南宮翎的戰戰兢兢,卻多了幾分決然。
不等鳳九傾開口,她就聽到小虎子的聲音在林中響起。
「王爺,小的剛才所言句句屬實,這一切都是王妃指使的,毒也是王妃給小的的,小的願以性命起誓!」
鳳九傾猛地一愣,一瞬間以為自己聽錯了,不等她反應,只見眼前一道寒光閃過,利劍猛地從她心口刺入。
「你可有要解釋的?」
南宮翎緊握著利劍,冷聲問道。
鮮血瞬間染紅了鳳九傾的長袍,她低頭看著那把刺入心口的利劍,緩緩抬頭看向了面前的人,靜靜看了一會,倏地勾唇一笑,嘲諷地道,「王爺刺了,才找我要解釋,不覺得太晚了?」
說完,鳳九傾後退了一步,任由利劍從她心口拔出,帶出了一股鮮血。
「翎哥哥!」
妙語走了過來,語氣帶著少許憐憫和愧疚。
「語兒已經開了葯,只是行軍路上,能用到的藥材並不多,語兒只能儘力而為。」
說著,妙語又看向了鳳九傾,眼眸噙淚,語氣更咽。
「王妃姐姐,我知你對語兒不滿,恨語兒陪伴在翎哥哥身側,姐姐有什麼氣可以朝我撒,何必要去牽連一些無辜的士兵,此次征戰一年余載,他們並未死在戰場上,卻死在了回朝都的路上。」
鳳九傾並未搭理妙語,而是抬手捂著傷口,緩慢地走向跪在地上的小虎子。
小虎子意識到鳳九傾靠近,下意識朝後縮了縮。
鳳九傾跪在小虎子面前,原本有很多話要問,可這一刻,她卻覺得似乎沒有意義了,她想起他偷偷塞給她肉的場景,想起他眼中噙著希冀,吹蠟燭的場景,想起他露出蒼白的笑容,喊她王妃姐姐的場景……
「我只問你一句,你娘患病是真是假?」
小虎子似是準備好了被鳳九傾逼問,不想鳳九傾一開口竟然是問他娘的病,微微一愣,隨後淡淡點了下頭。
一滴淚水從鳳九傾眼角滑落,她看著面前的少年笑了笑,而後從地上起身,朝著遠處蓋著白布的屍體走去。
幾乎在鳳九傾剛離開小虎子的身旁,南宮翎的劍就從小虎子的脖子上劃過,小虎子身體猛地一僵,瞪大眼睛的頭顱緩緩從脖頸上滾落,滾到了鳳九傾的腳下,鮮血驟然從頭顱噴出。
「啊!」
妙語嚇得尖叫了一聲,躲進了南宮翎的懷中。
鳳九傾腳步一頓,一手捂著傷口,一手垂在身側緊緊握成了拳頭,她沒有去看地上頭顱,而是站在原地閉了閉眼眸,遮住眼底淚意,這才抬腳越過血淋淋的頭顱,朝著遠處走去。
掀開白布,看了眼死亡士兵的癥狀,又給幾個全身痙攣,疼的滿地打滾的士兵診了脈,鳳九傾從地上起身。
「哇……哇……」
一直烏鴉從遠處飛了過來,落在樹梢上叫著。
四周很靜,靜得只能聽到滿地士兵的哀嚎聲,眾人齊齊看著鳳九傾,雖然疑惑,但卻並未有人出聲制止,而那具被斬了頭顱的屍體,已經倒地,漸漸冷卻。
看到風聲衣正端著葯餵給一個腹痛的士兵,鳳九傾走了過去,一把奪過來葯碗喝了一口,不等風聲衣開口,又把葯碗塞了回去,片刻,鳳九傾將喝進口中的葯又吐出了去,淡淡道。
「生雞蛋可解此毒!」
說完,鳳九傾捂著傷口,朝著自己的營帳走去。
在快要走出眾人視線的時候,鳳九傾腳步突然一停,緩緩轉身,目光淡淡從眾人身上一一掃過,看向了南宮翎。
「南宮翎,在你帶他們前去西域的時候,就應該知道,他們之中有一部分人勢必回不來,朝都距離西域相隔千里,我能探查到的信息很少,所以不要把自己的無能歸咎在我身上。」
「而我僅能探查到的信息,但凡鳳兮夜俘虜一名大燕士兵,同樣能得到,甚至可以得到更多!」
南宮翎一手護著懷中的妙語,一手提著劍,抬眸靜靜看著遠處的女子。
鳳九傾身著黑色長袍,清冷地立在林中,三千青絲披在身後,發梢飛舞,一張絕色傾城的面容上沾了少許血跡,在火把的照射下,美得如夢如幻,又如暗夜妖冶一般,讓萬物一瞬間失了顏色。
不知為何,南宮翎突然想起了這幾日,行軍路上的笑聲。
她被他關進了囚車,她不似婦人那般苦苦哀求,又不是囚犯那般面如死灰,她張揚,洒脫,從容,不見一絲哀愁。
……
風聲衣得南宮翎命令去給鳳九傾看傷的時候,揭開帳簾,見到鳳九傾面色蒼白,正盯著一堆燃盡的草灰發獃。
「王妃!」
風聲衣提著藥箱走近,打了聲招呼。
鳳九傾回過神來,沒有搭理風聲衣,而是看向了地上燃盡了的草木灰,用手試了試,見到草木灰不那麼燙,於是抓了一把,撕開衣衫,按在了流血的傷口上。
風聲衣一愣,就連避諱都忘了。
「還打算繼續看著嗎?」
鳳九傾一邊用草木灰止血,一邊淡淡開口。
風聲衣這才反應過來,急忙轉身,突然又想起什麼,背對著鳳九傾,從藥箱中拿出了一個瓷瓶,放在一旁,提著藥箱打算離開,只是走到門,腳步微頓,回頭看向了鳳九傾。
「如若王妃並不是下毒之人,為何知道解毒之法?」
鳳九傾輕笑了聲,冷冷抬眸。
「難道風太醫給人治傷之前,還需要別人捅你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