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果真是忘恩負義的人
朱穎可沒素蘭那麼衝動。這些年跟著恩師到處治病,見過不少事也碰到過不少人,是人是鬼她一眼也能瞧出個八九分來,該慫的時候她絕不會勇。
眼前的男人就不是個善茬,床上的女子沒事則好,有事她和素蘭就交代在這裡了。
不知這兩人是什麼來頭?回頭好好問問那個大師侄。
「去把銀針拿來?」朱穎吩咐道。
「公子……」素蘭沒想到小姐竟然咽下了這口窩囊氣,她不依地叫道。
「去啊!」
朱穎不容反駁的下著指令,素蘭只得打開醫療箱,從醫療箱里拿出一個捲起來的布包遞給了朱穎。
朱穎打開布包,裡面插滿了長短粗細不一的銀針。她挑了一根食指長的銀針在素蘭剛點的蠟燭上烤了烤,找准外膝眼下三寸,脛骨外側約一橫指處的足三里穴下了針為女子緩解即將帶來的疼痛,然後解開了她腿上的繃帶,拿掉了夾板。
朱穎輕觸傷口,如她所料骨頭沒有對準位置。幸好少女所斷之處不是特殊部位,只要正骨複位就行。她用吸扯手法將骨頭複位后重新固定了夾板,收了銀針。
素蘭將銀針擦乾淨,一邊收起銀針一邊沒好氣地對男子說道:「藥方就不用我們公子寫了吧?」
她的眼角掃向許木白,對許木白讓自家小姐身處險境的局面十分不滿。
「還沒好!」朱穎伸手搭上了女子的脈門,「你剛才診出什麼來了?」
素蘭回憶了一下,驚訝地說道:「公子,是屋漏滴水的脈象。為什麼會這樣?」
朱穎滿意笑了,她指著女子的氣色說道:「你看她臉色蒼白,嘴唇雖然沒有血色但帶著隱隱的青紫,她體內經絡受阻。按其脈象中空脈勢無力卻又有屋漏滴水象,此乃中了牛毛金針的暗器。此暗器細如牛毛,被打入人體隨血行走,疼上七七四十九天,等進入心臟就是大羅神仙也難救了。」
素蘭略微回頭看向男子,道:「你們跟誰結了怨,對方下此毒手。」
男子自然明白此暗器的毒辣,他不禁動容道:「可有醫治之法?」
朱穎即不想難為他但也不想讓他覺得自己軟弱。
「辦法是有的但是我不是為了你醫治的,我是為了許木白——這個大師侄出手的。」
男子沒說話只是「嘿嘿」冷笑了數聲,他的態度讓朱穎不滿但又覺得他好像把自己給看透了。
牛毛金針這種暗器雖然歹毒但能及時從體內取出也就沒有什麼威脅,最主要是能及時預判金針行走到人體哪裡了,而這預判的能力這世上又有幾人能做到?而她就是世上僅有的幾人之一。
她忍不住得意的淺笑了一下,從藥箱中拿出磁石,示意素蘭扶女子坐正,然後伸出三指再次搭脈,左手將磁石緊貼在她的血海乳穴之上。
朱穎對男子說道:「把手搭在她的后心,我叫你用力時方可將內力輸入她體內。」
男子點頭,轉到床頭,掌心按住了女子的后心。
朱穎感到很痛快,只有在這個時候她才能使喚得動這個驕傲貴氣的男人。
「好,就是現在!」
男子立刻催動功力,只聽女子「嬰寧」一聲吐出一口黑血,朱穎說道:「收力!」
男子收了勁力,朱穎拿開磁石,只見磁石上吸附著一根帶著血絲、細如牛毛的金針。
「好了,沒事了!一會兒找大師侄抓副治療內傷的葯吃上幾貼就沒事了,不過……」朱穎欲言又止。
男子緊張地問道:「不過什麼?」
朱穎想了想沒說實話,她不想再在這裡耽擱時間。
「你也該去梳洗一下了,滿身血腥怪嚇人的。」
男子生氣的瞪了他一眼,忙著幫床上的女子蓋好被子。朱穎也沒在說什麼走到許木白身旁,攙扶起他一起來到了前鋪。
小僕十分的機靈,看到少爺和朱穎走了出來,趕緊打了一盆水過來。朱穎洗乾淨了手也不忙問,坐在椅子上為自己倒了杯茶,綴了口茶,歇息一下。
許木白坐了一會兒緩和了不少,這才站起身來向朱穎行了個師侄之禮。
「師叔受驚了!今兒的事情……」
「我理會的!」朱穎吹了吹茶,等著許木白的下文。
許木白沒有解釋什麼只是問道:「師叔,我這就讓小僕送您回去!」
好傢夥,他這是要趕她走啊!不過她雖然對西廂房中的人感到好奇但想到那對嗜血的眼眸,她也不想被捲入麻煩中去但師兄的死還是要過問一下的。
「對了,師兄怎麼去了?」
許木白面露悲切之色,道:「父親是憂思過慮,鬱悶成疾走的。」
朱穎愕然,她沒有想到許長青一代太醫院院首最後會是這種死法,太不可思議了。
「師兄一項生性豁達怎麼會鬱悶成疾?」
許木白說道:「唉,一年前有一天晚上皇上急召爹爹進宮回來后爹爹就不吃不喝,鬱鬱寡歡,之後就一病不起,後來……後來……就沒了。」
談起父親許木白忍不住流下眼淚,他舉起袖子擦著眼角的淚,朱穎心裡也難過但更多得是盤旋不去的疑問。
「你可知師兄進宮發生了什麼事?」
許木白搖頭,道:「爹爹沒有說!」
素蘭急道:「小……公子,那我們現在可怎麼辦?」
許木白問道:「爹爹雖然不在了但師叔有用得著小侄的地方,小侄任憑師叔差遣。」
小僕在一旁小聲咕噥道:「都自身難保了,還在誇海口。」
許木白怒道:「卜芥!」
卜芥識趣地閉上了嘴巴。
朱穎也沒打算把自己的任務告訴許木白,直覺告訴她以大師侄現在的能力幫不了她。
「也沒什麼大事。對了,你怎麼能容忍對面開了個回春堂?」
許木白臉色一紅,羞愧地移開了眼神。卜芥又忍不住打開了話匣子。
「還不是那個忘恩負義的李大富,他本來是我們這邊的坐館大夫,跟老爺學了不少本事,老爺去世后他就在對門開了個回春堂跟我們跟我們打擂台。」
許木白嘆了口氣說道:「都是小侄無能,沒能保住祖上的產業。」
想到許木白有暈血的毛病,朱穎也只能輕嘆一聲。
「這也不能怪你,我既然來了卞城也該去師兄墳上上柱清香。」
許木白深深鞠了一躬,道:「多謝師叔,小侄明兒陪師叔一起去,明兒是家父的忌日。」
「也好!」朱穎放下茶杯說道,「素蘭,我們今天就先回去吧!」
兩人剛走到門口,身後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
「留下!」
朱穎知道是那個嗜血男子有意留下她們,她不想跟這個危險的男人共處,她拉著素蘭加快了腳步,口中客套地說著:「不用了,不用了。」
話音未落,朱穎只感到頭頂好似一陣清風飄過,一道黑影擋住了她們的去路。
看來是來者不善!
擋住她們去路的並不是那個弒殺的男人,來人身形與蟒袍男子差不多高,身材比他要魁梧,穿著一身青布衫但渾身也散發著一股肅殺之氣。
他的臉上有一條長長的疤痕,從右眼直達右嘴角,疤痕成一條扭曲的肉粉色,十分醜陋。這條疤如果在一個五大三粗的糙男人臉上也不會顯得太違和但在他臉上就顯得異常恐怖。
他五官端正,半邊面貌俊朗,半邊卻醜陋不堪,讓人心底發怵。他說話跟他的人一樣冰冷,而且能少說話絕不多加一個字。
「許少爺,爺要沐浴。」
許木白忙站到朱穎面前,向他求情道:「他是我師叔……」
許木白話沒說完,男子冷冷地說道:「留下!」
說完,就再也不說話了,直直地擋在朱穎主僕面前,明擺著不讓他們走。
素蘭撩起了衣袖,不服氣地說道:「你要我們留下就留下啊!」
說著就要動手,朱穎一把拉住了素蘭,這孩子怎麼這麼沒眼力勁,他剛剛施展的那一手輕功她和素蘭是絕對闖不出去。
素蘭還要躍躍欲試。
「公子,你放開我讓我跟他比個高下!」
朱穎拍了一下她的腦門道:「你別給我丟人了。」
說完她乖乖回到座位上繼續飲茶。
「師叔,」許木白一臉歉意,「我去跟他理論。」
朱穎也沒有怨他,她知道許木白已經儘力了。
「算了,你去辦你的事吧!」
那個男人可不是能隨便被人說動的主。
許木白不信邪地說道:「我去去就來!」
他領著卜芥匆匆來了廚房,他早就吩咐好廚房備熱水了,此刻他帶著僕人提著熱水去東廂房。
他在心裡已經暗下決心,他絕不會讓人為難小師叔的,就算要得罪這位貴客他也在所不惜。
他來到廂房,敲了敲房門,裡面傳來了一聲低沉而又綿長的低音。
「進來!」
許木白打開房門走了進去,吩咐著下人趕緊將浴桶注滿水。
男子毫不避諱的解開衣服,不一會兒就露出了滿身的腱子肉,寬肩窄股,渾身肌肉卻又不顯得壯實,讓同樣身為男子的許木白羨慕不已。
卜芥指揮著下人們正要離去,許木白吩咐道:「找個僻靜的角落把衣服燒了。」
卜芥點頭折了回去,脫下自己的外套將男子換下的血衣包了起來,許木白在他耳邊又小聲的囑咐道:「留神,別讓人瞧見了。」
「知道了,公子。」
此刻還能留在木本堂的下人都是忠僕,卜芥牢牢地抱緊了那團衣服生怕被人瞧見。
許木白這才感覺好受了些,走進了客房內。男子跨入浴桶內,許木白恭敬地站在了屏風前但臉上卻是一臉的不甘、悔恨和憤怒。
男子看著屏風上許木筆直的影子,突然低笑一聲說道:「許木白,你也有對我恭敬的時候。」
許木白氣得攥緊了拳頭,傲氣從骨子裡冒了出來。
「你答應我要好好照顧曉月的怎麼會變成這樣?」
男子沒有回答,只聽到洗澡的水聲,空氣一下子沉重了起來,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好一會兒男子打破了沉默。
「你那個小師叔是什麼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