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對你沒有虧欠

潔白的掌心中央，是一個細細的針頭。

泛著銀光的尖銳，無聲的控訴男人方才的卑劣手段。

男人假意抬手扶帽檐，擋住眼底一閃而過的詫異：「組織的人讓我傳話，暗巷那邊，你不許再去。」

少女身上凌厲的冷感實在是過於逼人，以至於一個三四十歲的中年男性站在他面前，都顯得局促。

「請問他們是以什麼樣的身份來命令我，我的上級……嗎？」

白未晞刻意停頓的重音，隨之應和的冷笑，都在表明自己的態度。

她和組織，從此徹底是陌路了。

男人還想說什麼，但最後張了張嘴，還是作罷。

白未晞看著男人轉身，似乎就打算這麼不了了之，眼底忽然閃過一絲瘋狂。

「你不打算為此道歉嗎？」

少女清冽的嗓音，帶著點恐嚇的意味。

男人如願停住步子，才扭過來頭，面前忽然一道黑影猝不及防的落下。..

「啪！」

隨著清脆的一聲響，男人只覺得自己的左耳轟鳴一聲，有什麼在大腦中一瞬炸裂開來。

那是一個狠戾、迅捷、沒有絲毫保留的巴掌。

男人怔愣一下，垂在身側的拳頭握緊，卻看見少女似是無事人一般，輕飄飄的瞥了他一眼，乾淨利落的走了。

帽檐下渾濁的眼，一抹殺意稍縱即逝。

白未晞伸手，理了理身前的領結，繼續走上回家的路。

等慢吞吞的回到家，太陽已經徹底下山了。

因為工作關係，白振海不經常在家，而程佩周旋於富家太太們的下午茶時光中暗濤洶湧。

那本就氣派的豪宅，此時只剩冷清。

白未晞進門時看了一眼鞋櫃，比前幾日多了幾雙精緻的圓頭皮鞋。

「你自己申請住校，學校那邊的審批手續，我會幫你搞定。」

忽然，二樓的長廊上出現一道倩影。

白輕鳶倨傲的揚著下巴，帶著仇視的目光，鎖定白未晞。

「你算老幾？」白未晞輕扯唇角，過了半晌，抬起頭漠然的吐出一句話。

「爸媽對你有虧欠，可是我沒有，這是我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也算是我的地盤，忽然有外來客，我很不習慣。」

白輕鳶雙手環胸，面露惱意。

她本以為白未晞會識趣，沉默的應承了她的話乖乖的去學校住，可偏偏事實不遂她的意。

白未晞沒有看她，將身後的包卸下來，拎在右手上。

隨著她一步步上樓的動作，書包的帶子輕輕劃過台階，發出牽動人心跳的響聲。

少女身上的每一個稜角都是張揚而分明的，鋒利的冷感，構成她特有的強大氣場。

白輕鳶微微皺眉，腳下沒有因為白未晞的逼近而退縮，「而且……爸媽並不喜歡愛惹是生非的人。」

「你很討厭我？」

白未晞停在自己的房間門口，轉頭詢問。

她與這個同父同母的妹妹，只有不到三米遠，可她心裡也清楚，她們之間有一道很難邁過的鴻溝。

備受寵愛十幾年，在被父母愛意填滿的人生，忽然出現一個人來和自己分享，換成誰，也多少不樂意。

聽到這個問題，白輕鳶愣了一下，狠絕的話，卻莫名哽在喉間，讓她一個音都發不出來。

她討厭白未晞嗎？

也許是討厭的吧。

不可否認的是，她們是親姐妹，很多地方十分相似。

她們都是倨傲清冷的，可白未晞周身太鋒利，那是突破黑暗肆意生長的傲，和她不同。

這看似和諧又矛盾的氣場碰撞，讓白輕鳶覺得，她們不該在同一個屋檐下。

「我的話，不會收回，你自己好好考慮。」

白輕鳶黑著臉，說完之後就轉身回房，背影生硬冷漠。

白未晞半倚著門框，輕牽一下唇角，她心裡清楚，白輕鳶的心並不壞，否則也不會在宋琛予對自己露出鋒芒時，無聲的擋在他們中間，為自己免去了一些口舌之爭。

她只是個彆扭的小姑娘，不諳世事，是好事。

第二天一早。

在早飯時，白未晞下樓，恰好聽見程佩叫住白輕鳶。

「鳶兒，你們是親姐妹，有什麼好彆扭的？從你回桐城之後，我們一家人還沒有好好的一起吃頓飯，你……」

程佩一向溫柔沉穩，似是真的被氣到了，語調又高又快。

「親姐妹？我連半點兒消息都沒有聽到，回到家忽然發現隔壁房間多睡了一個人……我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你現在又要我和她好好相處，我可做不到。」

白輕鳶咬著下唇，剋制無果的情緒還是一股腦的發泄了出來。

二人的爭執，在白輕鳶眼角的餘光注意到白未晞的那瞬結束。

最終，白輕鳶還是賭著氣離開了，沒有帶走程佩遞到手中的早餐，只留下重重的關門聲。

白未晞下樓，輕輕叫了程佩一聲。

她看到了程佩眼下淡淡的烏青，她知道，這是程佩因為她的事情在四處忙碌。

隨後，白振海也從書房裡出來，同樣，眼底一片猩紅，是近日無好眠的表現。

「未晞，你不要往心裡去，這些年，是我們把鳶兒慣壞了。」

白振海伸手揉了揉眉心，努力維持著自己成熟穩重的氣場。

白未晞眉眼低垂，自顧自拉開椅子坐下，拿起入口溫度適宜的三明治，「爸、媽，我想住宿舍。」

話音落下，白振海和程佩都愣了一下。

不待他們勸阻，白未晞繼續說道：「之前的我，脫離了正常的校園生活太久了……我想多一些和同齡人相處的時間，而且，對我來說住校也更方便一些。」

見白未晞說的認真，白振海也認真的衡量了一下利弊。

他們夫妻在遇到白未晞的時候，只知道失散多年的大女兒回來了，可她的往事，卻像是一個神秘的寶盒，上了鎖，他們無法從中窺探任何訊息。

今天，是他第一次從白未晞的口中聽到請求。

他們沒有道理不同意。

*

白振海行事，就和他本人的氣場一般，雷厲風行、果斷又高效率。

只是送著她去上學的功夫，就順帶將她的東西也全部都搬到了學校去。

於是一個早讀的時間，白未晞辦理好了住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