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登船

第九章登船

一包烤肉，一團篝火，再加上偷偷藏在衣衫里的一壺小酒。

在嵐歷八十二年的初冬時節，又是物資匱乏，兵荒馬亂的流民聚集之地。你可以迅速的走進一些素未謀面的陌生人的心防，言語要是懇切一點的，稱兄道弟也只是時間問題。

景慕仙是這麼做的。

起初，出於尚存的職業素養，倆護衛對於見過自家貴人的景慕仙仍舊抱有一絲警惕。見其提著個油布包靠過來，兩人的右手都悄悄撫上了懷中的劍柄。

不過片刻后，那兩柄刻印著飛魚圖的商會制式佩劍，已經孤零零的躺在了地上。

油布紙裡頭色澤金黃，滋滋滴油的烤肉，那一壺晃晃悠悠的安陽春。加上景慕仙苦讀好幾個晚上的《外務司-社交指導之江湖篇》。不多時，紅底白魚旗下，便回蕩著左一句右一句的童哥。

在這寒冷的冬夜裡，一口酒一口肉，個中快活，還有什麼是需要對景慕仙這個大善人藏著掖著呢？

…

低頭看了眼身旁不遠處，還斜靠著幾個木墩呼呼大睡的兩個護衛，以及靜靜躺倒在他倆中間的那壺安陽春。景慕仙撇了一下嘴角，躡手躡腳的靠近，拿起酒壺重新藏入懷中。轉身朝著渡口方向走去。

外務司精心特調的吐心酒，還真是好用，只可惜用了這麼多對付的只是倆八品的嘍啰。

從昨晚的「觥籌交錯」中，景慕仙了解到，他此行要接頭的目標，那供職於渡口的外務司暗探，極有可能已不在此處。

從那年歲稍長的護衛漢子口中得知，在戰事開始前的幾天，那渡口便被駐紮在城北的一個林家軍的校尉打扮的人，領著兩百來個兵丁所接管。那些原本負責渡口的官卒，好似全被遷移到了北岸的安南鎮去。那之後，渡口從每日的數十班次的船次，改為了每日就往北送四趟。早晚各兩次。也正是如此，才導致了這邊流民聚集。再加上一些達官富戶還會中途插隊。這聚集地的規模是越來越大。

講到這，那年輕一點的護衛舉著裝酒的木碗，紅著臉插嘴道：「也虧得咱倆跟著我家貴人，已經買通了負責明早管門的兵卒，到時候可不用和這群屁民一起吃土。」本來也已經大小眼，混混欲睡的老護衛聽聞此言，酒似乎一下醒了幾分，走過去對著那個年輕護衛就是一腳。

「狗崽子，瞎說什麼？」

「唔？~呼呼呼~」

怎料被踹倒在地的那位也沒反抗，直接順勢倒在地上居然睡著了。見此情形，老護衛那滿是醉意的紅臉也變得更加鮮艷了起來。權衡片刻后，便走到臉上掛著微笑的景慕仙跟前，吐著一口酒氣，湊近說道：「兄弟你也別聲張，我看咋倆有緣，兄弟你也面善，明早…你偷偷跟住我們，到…時候…帶你上…」最後一個還沒講完，老護衛便再也撐不住，醉昏了過去。

景慕仙趕緊抬手揮了揮那縈繞在面前作嘔的酒氣，心想這商會人倒是好客，可惜自己任務還在，為了不引起周邊人懷疑，偷偷在周邊做了幾個簡單的預警布置，景慕仙也就順勢睡倒在倆護衛身旁。一覺睡到了被那個奇怪的夢所驚醒。

抬頭看了眼東方那一縷晨曦。景慕仙來原本是渡口前院的大門外數十步之處，之所以不再靠近，是因為此時前方已經被人群和行李所填滿。在後方，仍舊有不少難民陸陸續續的往此處靠攏。

微微觀察了一下渡口柵欄門后的景象，只見有兩個身批白色雲澹兵士常服的兵丁正腰挎武器列立兩側。

稍遠點還有兩隊士兵正拄著短槍來回巡邏。再往裡則是一道棕色的圍牆和一扇緊閉的雙開門。如有不知此間情況者，可能誤以為是有雲澹大人物此刻正下榻在易河渡口。

身邊愈來愈擁擠的人群和守備森嚴的渡口讓景慕仙無奈的放棄了從正面混進去的打算，至於走天魚商會的綠色通道？景慕仙不知道他們的通道有多綠色，萬一直接給自己綠上了渡船，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權衡了一番利弊以後，景慕仙還是先按照外務司傳授的一些密探之間獲取遺留信息的通用方式，在附近搜尋一下那位同僚有沒有留下什麼信息。這在另一個時空相當於在公共電台頻道用密碼呼叫。

這自是極不安全的，只有外務司的密探們在情況緊迫，又無法和自己的同僚確立明確的接頭方式的情況下，才會採用。

按照《外務司-通用交流範本》上所述，密探們通常會把重要情報裝在一根橡木製的中空細木條之中，並將其丟在附近長的較高的樹下。

然而將渡口附近的樹林翻了一個遍，也沒有發現想要的那根木條。這個季節，樹根旁的落葉已經堆集的極為厚實。在翻找完距離渡口快要數百步之遙的一棵已經光禿禿的槐樹后。景慕仙抹了一把額頭的細汗。抬首看了一下日頭，距離自己的刨樹根行動已經快過去兩個時辰了。依然毫無收貨。

看來還是先回城從長計議。

可剛沒走幾步，景慕仙的眼神忽的被渡口院內伸出的一抹樹枝給定格。看來渡口還是有必要進去探索一下，不過此時，渡口前已經人山人海。

正巧，景慕仙忽的看到渡口西側偏門處，有一兵士模樣打扮的人，將圍欄門開了一條細縫，探頭探腦的向外張望。而之前與他把酒暢言的兩個護衛，此時正一前一後驅趕著馬車，從不遠處緩緩駛來。

見此情形，也顧不得多想，趕緊湊上前去，默默跟隨在車尾。那兩護衛見是景慕仙，邊頷首示意一下，一路無言。

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句話不管在哪個時代多少都是適用的。前院里那些好不容易擠進來的百姓此時正被十來個兵丁粗暴的打開行李檢查著隨身物品，甚至連一些嬰兒的襁褓都沒有放過。那些手無寸鐵的百姓用飽含怒意的眼神默默注視著一切。

相反，景慕仙一行則一路暢通無阻的被引進了正靜靜停靠在碼頭上的一艘雙層三帆渡船。途中，景慕仙借口尿遁，想要去前院的大樹下翻找一番，再藉機翻牆溜出去。

怎料那引他們進來的兵丁缺十分警惕，見景慕仙片刻未歸，便直接又引了兩個同僚前來尋找。此時景慕仙正巧在前院的那棵出牆的老樹下尋到了他想要的木條。還未曾來得及走脫。

尋來的兵士身披甲胄，面色不善，鐵護腕下的手掌都已搭上了腰間的佩劍。只好先放棄出逃計劃，借口此前尋茅房迷路，便乖乖跟著他們返回了馬車。

乘著登船的功夫，景慕仙偷偷打開木條，迅速看完后便隨手撿起路邊的幾塊塊小碎石塞進去后，沉入了易河。

木條里的紙上寫道：速速登船，安南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