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老師
翼鹿的行進非常有趣，也非常過癮，它們善於在山林中跳躍，緩步走只限於在開闊且平坦的道路上。
而藉助它們巨大的翼可以在有氣流的時候滑行。比如從高處到低處，或者跨越兩山或斷崖之間。它們卓絕的彈跳力加之雙翼的幫助，使得再艱險的山路都可以順利通過。
而且它們的翼很結實，邊緣還有鋒利如刀的薄骨，在鑽行密林的時候，可以遮擋住背上的騎乘者或貨物，同時也能斬斷過於茂密的枝葉。
在翡雲森林裡也有妖精村，但這支妖精種族屬於古老的高等妖精，他們棲居在此地唯一的目的是侍奉森林之神。
「雖然我們都是妖精，但這一族的妖精可不是我能比的。俗語說，不怕不識妖，就怕這個妖比妖。」殺生魚一路上都在補水，越靠近林桑，天氣越來越暖和了。
「妖精也是分等級的？」杜明朗對這個世界的妖精的確知之甚少。
「雖然說央金神講的是眾生平等，不過從出身到實力還是不一樣的。初代妖精可以追溯到主神降誕之前，他們被尊為太古等，而後與主神同一時期的就是上古等，再往下就是古等，之後才是尊等，高等，中等和低等。」殺生魚悠哉悠哉的說。
「像我和蛙呵哈的祖先都在上古等，和太古等一樣，如今這級別的妖精已經消亡了。他們的後代最高的也就在尊等，其餘都不值一提了，連高等都很少。」
「那山貓族屬於哪一等？」杜明朗問。
「以山貓族的實力，應該算是高等妖精，不過他們口碑不好，妖精界一直把他們放在中等裡面。」殺生魚回答。
「那古等妖精還有存世？」杜明朗聽殺生魚故意跳過了這一等級沒說。
「你這小子就是腦子快，古等妖精雖然也很稀缺，但住在翡雲森林裡就算其中一支。」殺生魚說。
「居然這麼古老！」杜明朗驚嘆。
「是烏童一族，他們的祖先名為玄羿，屬於太古等的妖精，高大，人形，鳥足，生有黑色巨翅，善於飛行也長於涉水。後來繁衍出的後代就叫烏童，就和常人身高差不多。」靈羲叼著一片新葉說。
「誒對對對，大劍士說對了，就是烏童族，他們這一族雖然比不上了祖先那麼巨大，但好歹樣貌體態沒有變化，而且他們避世很久很久，一直在翡雲森林裡侍奉森林之神，別看這，但在妖精里地位相當的尊崇。」殺生魚笑嘻嘻的說。
「我說魚頭妖精，你以後也別這麼稱呼我，既然大家都是朋友了，就叫我靈羲。」靈羲提議。
殺生魚連連點頭：「大劍士……不不，既然靈羲這麼要求，我當然遵從。不過我也有名字的，我叫殺生魚……」
「我覺得還是魚頭順口些，也叫習慣了。」靈羲堅持說。
殺生魚被噎了半截話，無奈搖頭，和杜明朗比劃幾下，表達不滿。
杜明朗忍俊不禁，忙引回話題：「既然這烏童族傳承這麼久遠，魚大叔見過嗎？」
殺生魚尷尬的眨眨眼：「見我倒是見過幾次，都是在翡雲森林裡，不過人家是古等妖精，我這個低等族群，實在是不敢高攀。」
他們邊走邊說，隱隱就看到前方一片青翠之色若隱若現。
靈羲忽然停住對杜明朗說：「前面就是翡雲森林，到了那兒，你就進入林桑的國境了。」
「哎呀太好了，終於要離開丹氏了，不容易。」殺生魚喜形於色。
杜明朗知道靈羲這是在給自己安心。
他嗯了一聲。
「進去之後無論遇見誰，都不要輕易暴露自己的身份，尤其是你左手腕的真言手鐲，千萬要藏好。」靈羲囑咐著。
「我知道了。」杜明朗點了點頭。
翡雲森林的入口處有兩株喊不出名字的高大喬木，綠蔭如蓋，古藤纏繞，露出一條幽深的路彎彎曲曲直入森林。
靈羲縱鹿而進，倒也乾脆利落，殺生魚倒是滿面新奇，在入口盤旋不前，感嘆說：「我大約已經有近百年沒來過這兒了！還是這麼美。如果我沒記錯，進去不遠就是換乘處。」
「換乘處？」杜明朗懵了一下，心想這裡怎麼還有換乘一說。
「走吧走吧，進去就知道了。」殺生魚美滋滋的追著靈羲去了，杜明朗只好一頭霧水的跟在後面。
所謂的換乘處就是幾根木樁，而木樁旁拴著幾隻毛色艷麗的大鳥，這的確叫杜明朗驚喜。
這些大鳥樣子很像鸚鵡，但頭冠的羽毛又長又翹，像帶了一頂帽子一樣。它們的羽毛整體呈現出幽綠的顏色，帶有金屬光澤，其間也有五顏六色的羽毛穿插，遠遠看去就像一片開滿繁花的綠野。
這些鳥的個頭足有駱駝那麼大，安安靜靜趴在那裡，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
「這是五彩松鷹，是翡雲森林裡唯一被允許使用的交通工具。我們外面來的坐騎只能留在這裡，會有小妖精們照顧的。」殺生魚介紹說。
看著杜明朗一臉懵，靈羲過來拍了拍他：「翡雲森林是森林之神的居所，這裡的一草一木都不能被無端踐踏或毀壞，因為它們都是古老的珍稀物種。我們自己的坐騎難免會誤食，如果不巧毀壞了什麼，森林之神會發怒的。所以，入鄉隨俗。」
杜明朗這才明白換乘的目的，不過對於這種規矩他倒覺得很不錯，難怪香格里拉的環境遠比智猿世界強得多。
騎上五彩松鷹，這些大鳥很順從的帶他們飛向森林的深處。杜明朗這才明白這些大鳥的顏色幾乎可以和森林的顏色融為一體，而翡雲森林內的植被都非常高大，它們幾乎是在樹間飛行，感覺非常的美妙。
他們三人騎乘了兩隻五彩松鷹，飛行時間大概有十幾分鐘，遠遠的一棵乳白色樹榦的巨樹就在不遠處出現。
殺生魚指著告訴杜明朗：「烏童族的妖精村到了。」
杜明朗從未見過這麼高大的樹，足有智猿世界的一棟十層樓高。乳白色的樹榦淡綠色斑駁著鱗片一樣的斑痕。粗壯的樹枝足有磨盤一般粗細，有的甚至更粗。在樹上懸挂著一棟棟鳥巢一樣小房子，宛若一盞盞的掛燈。
杜明朗抬頭看，就在碧綠的枝葉間，有無數的飛影，過來過去，好像一群群大鳥一樣。
他們落地后，就見有幾個穿著古樸精緻的人在等候著他們。
那些人大多是女性的樣貌，只有為首的一個像個青年男子。
雖然他們長著人的頭部和軀幹，但卻露出深紅色的巨大鳥足，前三后一的腳趾和指甲。
烏童族留著墨青色的長發，一樣有金屬光澤，他們體型瘦高勻稱，都是上衣和裙裝，大約是便于飛行。每人背後都有羽翼，像極了天使。
烏童族的五官和人類無異，只是面頰消瘦，眉眼頎長，有種異樣的美感。尤其是雄性，面目更艷熾一些，身上的服飾和羽翼顏色也更鮮亮。
那男子見到靈羲，非常友善又尊敬的以雙翅外展包身，低頭禮敬：「大劍士！」
靈羲也忙回禮：「桑羽族長。」
杜明朗和殺生魚也和烏童族眾人行禮。
烏童桑羽已經有一千四百多年的壽命了，但他看上去依然年輕而富有魅力。尤其是他有一雙深綠色的眼睛，宛若寶石般璀璨明亮。
他掃了一眼杜明朗和殺生魚，最終將目光落在杜明朗身上。
「這位陌生面孔的是新朋友。」
杜明朗還沒想好怎麼介紹自己，靈羲先開了口：「這是我的隨從，小朗，準備帶回金石接受訓練。」
「哦，幸會。」烏童桑羽微一頷首。
之後他又看了看殺生魚：「這個小傢伙好像有些面熟。」
「在下殺生魚，我曾經到訪過此地，大約是在一百年前。」殺生魚非常恭敬。
「我記得了，殺生家的小魚，你今年有三百歲了嗎？」烏童桑羽微笑著問。
「承您記得，我已經三百四十歲了。」殺生魚回答。
「遠來是客，我們上去談。」烏童桑羽說完，展開他巨大的墨綠色錦緞般的翅膀一飛衝天。
杜明朗還沒反應過來，就有兩個少女模樣的烏童族左右扶住他的雙臂也帶他直飛起來。
飛翔的感覺是如此美妙。
在那些碧玉般潤澤的樹葉間，日光的金輝被打碎如繁星，閃閃發亮。烏童族展開翅膀自由穿行其中，那些白色的羽翼被鍍上點點金光。
巨樹的頂端掛著一個巨大的巢狀屋，他們被帶到了那裡。
烏童桑羽請他們落座，並由烏童族的美女們款待。
靈羲代表杜明朗像烏童桑羽表明來意，這位千年妖精也感到震驚。
「幽蟲？這可是已經絕跡萬年以上的物種了，它真的還存在嗎？」
杜明朗將用珀晶礦床保護的巨蛋取出交給了烏童桑羽。
「這真的是一顆蟲王蛋！」烏童桑羽小心翼翼的接過幽蟲蛋，如獲珍寶一樣。
「桑羽族長認得出這東西？」靈羲問。
「我的曾祖曾經有幸見過，幽蟲的蟲王蛋和其它蛋是不同的。它的蛋殼是純白色並帶有冰花一樣的花紋，而且這顆蛋現在發育的很好，我想這與珀晶的能量供給密不可分。」烏童桑羽高興的說，「這個主意是誰想出來的？」
靈羲看了眼杜明朗。
烏童桑羽微笑望著杜明朗點了點頭：「這位小朋友很聰明。我能問一下小朋友是從什麼地方得到的如此珍貴的蟲王蛋的嗎？」
杜明朗剛要回答，殺生魚卻搶先張口：「要說，這還是我最早發現的。」
杜明朗當即明白殺生魚是要替自己隱瞞，便附和說：「是，這是魚大叔發現的。」
殺生魚正準備好好編個故事，還沒張口就被烏童桑羽打斷了：「但是如果你們要想親手把它交給森林之神，這我幫不了忙。」
「這……」杜明朗愣了一下。
「怎麼？連桑羽族長都不能見到森林之神嗎？」靈羲也覺得奇怪。
烏童桑羽微微一笑：「雖然我族多年來一直侍奉神祇，但神跡卻不是隨時可見的。如果你們要兌現承諾，親見神祇，那就只有看緣分了。幾位可以在這裡住幾天，或許神祇感應到你們的意志，會現身一見也未可知。」
「可是我們還要趕回金石，這一住不知道要幾天。」靈羲犯了難。
烏童桑羽搖了搖頭：「其實你們從這裡到金石要穿過林桑國，少說也要走一個月才能抵達金石，不如乘坐五彩松鷹，兩天就可以到了。」
「哎呀，那可太好了！」殺生魚拍手說，「翡雲森林這麼美，確實應該多住幾天。明……呃，明天我可以帶小朗四處轉轉，興許可以見到神跡。」
杜明朗受了幽蟲王和白鬍子的委託，要親手將幽蟲蛋交給森林之神處理，所以自然得留下，而這片美麗的森林也的確吸引了他。
靈羲想了想，也答應了下來。
就這樣烏童桑羽命人將他們帶到房間休息。這裡的房舍也都是巢狀的，懸挂在樹的枝幹上。雖然他們三個沒有飛行本領，但這些巢狀屋之間都有浮橋相連，上下也有木梯，倒是沒什麼不便。
靈羲、杜明朗和殺生魚被安排到三間不同的巢屋，不用擠在一起。
吃過晚飯，杜明朗早早回到房間，連日趕路，的確有些疲勞，正好可以睡上一個好覺。
而殺生魚攛掇著靈羲去找烏童族的漿水喝，他們可不想這麼早就睡下。
杜明朗躺在軟軟羽毛鋪就的床上，很快就睡著了，等他醒來的時候，余光中見到自己房間里有東西在動。
杜明朗忙揉揉眼睛，就看見月光正在他的房間里，這白隼落在窗台上，蹦著來回踱步，一見杜明朗就開始扇翅膀。
「月光？」杜明朗叫了一聲，這是自他逃離赤炎多吉追殺后第一次見到月光。
儘管這段時間以來，他幾乎沒見到過月光，但一直感覺的到，它在暗中跟隨著自己。
月光看了杜明朗一會兒，忽然調頭往外飛，飛到巢屋外面又拍打翅膀。
杜明朗跟著他走出巢屋，夜色正濃，整個巨樹沐浴在星月之下，碧綠的葉如同鍍上了銀輝。
月光又回頭看著杜明朗，張張嘴，拍打翅膀。
「你要我和你走？」杜明朗輕聲問。
月光似乎是點了下頭，然後猛的向樹下飛去。
杜明朗不知道這個小傢伙要帶自己去哪兒，心想這夜靜更深，該不會是帶自己去見森林之神吧。
想到這兒杜明朗立刻跑回房，穿上披風並裝好了幽蟲蛋，順著巢屋旁的梯子下了巨樹。
翡雲森林的夜很安詳，可以聽見悅耳的蟲鳴，看見螢蟲的飛舞。
月光就在不遠處等著，見杜明朗下來便繼續向前飛，飛到了已經睡著的五彩松鷹處。
「你讓我騎上它？」杜明朗問月光。
月光同樣回應他，杜明朗依言走到五彩松鷹身邊。松鷹懶洋洋睜開眼，在和月光進行了短暫的目光交流后，順從的俯下身，讓杜明朗坐上來，隨後跟著月光展翅而起。
「你究竟要帶我去哪兒啊月光。」杜明朗低聲嘀咕著，乘著松鷹翱翔於高大喬木之間。
翡雲森林的確很大，杜明朗只能見到月光在前面的小小白點，而身後烏童族的巨樹村已經看不見了。
松鷹在月光的帶領下，盤盤繞繞，杜明朗耳聽到有水聲淙淙傳來，轉過一片古藤老樹，前方突然一片光亮，卻有一眼泉池映入眼帘。
流水之聲正是這眼活泉發出來的。
令人驚奇的是，此泉之水在夜色中隱隱發出淡銀色的光，清澈透亮，宛若星子入水璀璨奪目。
松鷹落下，安靜的在一邊等候，而月光已經飛到泉池邊，在被水珠打濕的草地上蹦著向前。
「這是什麼地方？」杜明朗下了鷹背，被眼前的景緻吸引。他緩步走向泉池，見池中的泉眼汩汩冒著銀白色的水流，空氣中若有若無飄著淡淡的冷香。
「這裡是瀲灧聖泉。」一個冷清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杜明朗回身，見一個高挑的身影出現在夜色中。
一個清冷如月的男子，一頭銀髮，一襲淺青衣袍，赤足鵝頸，皮膚白皙生光。男子戴著一張潤滑如油的青木紋面具，遮住了半張臉，但鼻形與唇形的線條硬朗，透著幾分冷漠刻板。
「呃，先生您好。」杜明朗欠身招呼。
男子的目光很亮，他上下打量著杜明朗，然後說：「你就是這個小傢伙帶來的人。」
杜明朗一怔，忽然想到了月光：「您說的是月光嗎？」
男子揮了揮手，月光竟然撲棱著翅膀飛過來落在了他的胳膊上，看上去並不認生。
「除了它還能是誰？」男子說著走過來，繞著杜明朗踱起步來，「聽說你是來見森林之神的？」
杜明朗嗯了一聲：「先生知道森林之神在哪兒？」
男子冷笑了兩聲：「那隻大鹿可是不好見到，翡雲森林地廣樹密，他想去哪兒沒人說的清楚。你如果和他有緣，說不定馬上就能見到他，但若沒緣嘛，幾百年也未必能遇見。」
「啊？」杜明朗怔愣了一下，「難怪桑羽族長說他也不能確定。」
「烏童桑羽？他侍奉了大鹿那麼多年，這鹿還是一點面子也不給他嗎？」男子哼聲。
「先生不是烏童族的人？」杜明朗見他沒有翅膀也不是鳥足便問。
「你看我像個妖精嗎？」男子有些不情願的反問。
「先生別誤會，我沒那個意思。」杜明朗連忙擺手。
「我和你從頭到腳都一樣，當然是人，只不過是個看守聖泉的看守，沒什麼稀奇。」男子淡淡的說。
杜明朗又回頭看了眼泉池，不禁贊了一句：「這聖泉美是美，只是不知道月光大晚上把我帶來是什麼意思。」
男子哼了一聲：「瀲灧聖泉的泉水有很多神奇的效用，你這個傻子怎麼會知道。」
杜明朗聽這男子說話確實不好接觸，心裡已經有了退意，趕忙說：「是我說話冒失了，先生您別在意。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擾了。」
說完，杜明朗準備離開。不料剛一轉身就被男子一把拽住，男子的手冰冷如鐵，倒把杜明朗驚的一顫。
「既然來了怎麼能隨隨便便放你走？」男子冷冷的說，「你若是就這麼走了，豈不是白白辜負了這小傢伙一番心意。」
「啊？」杜明朗一臉懵，「先生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要你做我的學生，即刻起我便是你的老師。」男子挺起胸膛，負手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