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祭司的信徒

「少爺，在南方！」護衛低聲報告。

靈羲看了眼杜明朗，似在等他同去，杜明朗說：「你先去，我檢查一下那幾個棺槨馬上過去。」

靈羲點了下頭示意那兩個護衛留下保護杜明朗，自己縱身一躍已經向南而去。

杜明朗仔細數了數，沒有魂影的棺槨大約有六處，各自都在高低不同的位置，但距離地面都有很高的距離。

峭壁陡峭光滑，根本無法靠攀爬上去，杜明朗此時一陣讚歎，不知道這些笨重的石棺當初是怎麼被安放進峭壁里的。

難道說靠的就是大劍士們卓絕的彈跳力和強大的負重能力嗎？

這時又一陣急促的鳥叫聲傳來，還是南邊的方向。杜明朗也顧不得再想，對殺生魚說：「我們跟過去看看。」

於是他們四個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進入了南面的樹林之中。以魂眼術可以看到靈羲魂影留下的蹤跡，杜明朗走在最前面，尋著這些蹤跡走，誰知沒走多久，忽的從他身側閃過一道影，一下把他連鼻帶口的都捂住就往旁邊拖。

杜明朗嚇的剛要叫，耳邊傳來靈羲的聲音：「別出聲！」

接著杜明朗被靈羲拖進了一片松樹背後。靈羲同時用手勢指揮後面的人帶著殺生魚也藏了起來。

杜明朗的心還在兀自亂蹦。

「你怎麼貓在這兒？不是早就……」杜明朗被鬆開了口鼻，用極低的聲音說。

「前面有危險！」靈羲回頭，「你沒聽到剛才的訊號？」

杜明朗苦笑：「聽是聽見了，可我聽不懂……鳥語。」

靈羲低聲講解：「第一次信號是說有陌生人正在觀察，而第二次則是說有危險不要靠近。」

杜明朗這才明白，但很顯然這些訊號在他聽來就和普通鳥叫一樣，根本分不出含義。

正在這時靈羲也學起了鳥叫，很快有兩處聲音此第回應。

杜明朗看著靈羲，靈羲低聲告知：「一共有六個，不是活人。」

「對對對，是六個！」杜明朗驚喜回應。

「噓！」靈羲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杜明朗只得把嘴唇貼到他耳邊：「墓園那邊有六個棺槨有問題。」

「裡面的東西出來了？」靈羲問。

杜明朗搖了搖頭：「我上不去，沒法確定，但……唔……」話沒說完，他的頭就被靈羲猛按下去，幾乎要趴到地上。

接著，只聽見「砰」的一聲巨響，一雙腳就在他們咫尺之處落下，緊隨又是「咚」的一聲，金屬撞地之聲傳來。

一柄黑黢黢的鐵劍砸擊在地上，濺起一層土屑。一個人已經落了下來，一股古怪的腐朽糜爛的味道瞬間鑽進鼻腔。

這是一具真正的屍體，與之前復活的塵衡君不同，感覺不到鮮活的氣息。

杜明朗覺得奇怪，他的想法立刻使祖瑪感應到了。

「主人，這大概就是你說的活屍。」

「他怎麼和塵衡君不一樣，身體好像爛了？」杜明朗心裡問。

「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具有魂力的，有些人天生精魂不強，死後只剩一點點殘魂，無法靠魂力再生血肉。即便是暗魂入體，也只能操縱行動，那些腐敗的暗魂是沒辦法助他們恢復的。」祖瑪回答。

「難道說那些以往那麼多大劍士里沒出現一個魂師嗎？」

「他們一生錘鍊的都是第二原力，哪有空再去鍛魂煉魂呢？再說，精魂之力是要看天生資質的，不是每個人都和主人一樣。

」祖瑪說。

「那現在怎麼辦？凈化他們嗎？」杜明朗正問著，忽覺頭頂一股強風劈來，沒等他反應過來，靈羲已揮出巨劍。

一聲巨震炸響在耳邊，跟著靈羲喊了聲：「跑！」

原來他們隱藏之處已經被活屍發現，那活屍直接掄劍砍了下來，被靈羲架住。杜明朗忙用魂影術竄出老遠，回頭再看靈羲這邊的情況。

與靈羲交手的活屍是一個體型高大的男屍，他渾身皮肉已經腐敗，衣服也是臟破不堪，但手中巨劍依然兇猛，劍柄還有鐵鏈纏繞，直接連接著右臂。那活屍雙眸吐著黑氣，表情十分猙獰。

殺生魚已經在另外一邊喊他：「到我這邊來！」他不知道杜明朗已經擁有了魂力，還以為他和以前一樣手無縛雞之力。

跟隨殺生魚隱藏的兩個近衛已經竄出去幫靈羲。他們不是大劍士拿不動巨劍，但每人都有佩戴長劍。

兩人兩柄劍從左右兩側攻擊，身手也非常迅捷兇猛。

殺生魚拉住杜明朗的時候已經有點驚魂未定了：「咱們得離開這兒！」

「離開？那他們怎麼辦？」杜明朗問。

「他們怎麼也比咱倆強！這是個復活的大劍士，不是普通人，咱們……咱們回去報信！」殺生魚說。

「回去？來不及了。」杜明朗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和殺生魚解釋什麼，他已經盤算著怎麼動手，可就在這時，又一個黑影從天而降，砰的一聲落在他們面前。

這是第二具大劍士的活屍。

和剛才那具相比，這一具活屍要瘦削的多，皮肉已經腐敗無幾，幾乎是露出了骸骨。半個骷髏頭上還飄著幾縷白色髮絲，但他手中的巨劍卻是一柄魚形銀亮的鋒利傢伙。

他的雙眸一樣吐著黑氣，見到杜明朗就一劍砍過來。

殺生魚一聲慘叫，帶著杜明朗連滾帶爬的躲過了這一劍。

接著他頭也不回拉著杜明朗就朝反方向跑，已經慌不擇路。可就是他的慘叫聲，驚動了附近的活屍，又是兩條黑影，又有兩個手握巨劍的活屍出現了。

他們三個正好堵住了三個方向，根本沒辦法再逃。

「完了！完了！」殺生魚絕望的聲音顫抖著，他立刻回頭看了看正在搏殺的靈羲三人，拉著杜明朗只得往靈羲方向退。

三具活屍虎視眈眈，拎著巨劍撲了上來，動作快的令人來不及閃避。

忽然，一道光不知從何處落下，就在他們眼前打了個旋兒，隨即是一陣叮噹環佩之聲。

就在杜明朗和殺生魚的眼前出現了一根白色的手杖，手杖有一人多高，質地如玉，隱隱有油蠟光澤，頂端有白色花苞，被三條圓環包裹其中，每一條圓環下都有一串小圓環形成的鎖鏈，其下各有一支白色鈴鐺。

這手杖直直插在地上，雖然無風，但那環佩鈴鐺卻嘩楞楞的兀自響個不停。那聲音清脆悅耳，如金石相擊，悠遠不絕。

一時間，樹林里林風驟起，將這清亮之聲瞬間傳播開去。

活屍聽到這個聲音立刻起了反應，都停下了攻擊而用手去捂耳，顯然這聲音令他們感覺不適。

也就是趁著這個機會，杜明朗，殺生魚和靈羲三人重新匯合在一處。

林風不停，環佩鈴鐺也不停，風中還送來了一陣悠揚的頌念之聲，那聲音如禱如歌，空靈飄逸，又不徐不疾，層層疊疊。

「蓮初清頌！」靈羲怔了一下。

「這就是清頌？」殺生魚恍然。

「什麼是蓮初……清頌？」杜明朗一臉懵。

「是為色修士的經頌。」靈羲說著看著杜明朗，他的表情並不輕鬆。

不知從哪裡出現了光，光線一縷縷穿過幽深的松林，照亮了林中的青霧，霧氣中出現了一隊人影。

五個人，身著寬大的乳白色袍服，土橙色三角形厚緞兜帽高高立起，遮住了頭面，他們瘦高而挺拔，脖頸及肩膀處懸挂著珠串金環等飾物，寬大袍袖袒露出半截小臂，袍服下端赤足露著腳踝，手腕腳腕都有金環。除了為首之人，後面四人每人都執黃銅杖，形制和這白色手杖相仿。

從光中顯現，又在光中行走，唱誦之聲不絕，直到走到靈羲等人身前，他們才停了下來。

為色修士，光之經頌者，光明大祭司的信徒，他們來自為色蓮初島，也就是光明之島的光明學院。

為首的修士緩緩抬起頭，褪下兜帽，露出光潔的頭顱，上面紋綉著一條淡金色的古樸花紋。這是一個生的俊美秀健的年輕男子，皮膚細膩呈小麥色，兩頰帶著淺淺的日光紅，濃眉大眼，睫毛密長，雙瞳呈深棕色，鼻樑高挺，嘴闊而唇厚。

「他們怎麼來了？」祖瑪嘀咕著。

「你認得他們嗎？」杜明朗進行精魂對話。

「他們是光明祭司的手下，也屬於四大守護者之一，光明學院的修士。」祖瑪的口氣有些不安。

「既然是守護者，應該是安全的吧？」杜明朗還是不明就裡。

「不，主人，這些人可和其他守護者不同。」祖瑪說，「他們是修行者，嚴格恪守著各種清規戒律，比聖女院那些聖女更古板極端，光明祭司代表的是這個世界的光明和秩序。」

「維持秩序也是好事，不是嗎？」杜明朗還是不太理解祖瑪的意思。

「主人你說的沒錯，但作為秩序的維護執行者，他們的行事往往是不近人情的。不過他們一直都待在那座島上很少出島，這一次到實屬罕見。」祖瑪似乎對他們頗為忌憚。

杜明朗還待再問，祖瑪又跟著提醒了一句：「千萬不要暴露你的身份，就算魂師的身份也不要暴露。」

杜明朗點了點頭，靈羲已經向他們打招呼：「光明修士。」

「靈羲大劍士。」為首的修士彬彬有禮，但態度友善的略帶浮誇，「我是來自光明之島的祭師雲贊。他們是我的學生。」

四個修士也都褪去兜帽，是四個光頭的俊秀少年。

「你就是雲贊？美厝大師的學生？」靈羲顯然知道這個名字。

光明大祭司絕顏美厝有六大弟子，分別擔綱祭師的職位，雲贊則是其中之一。他頭頂的淡金色紋身也標明了他的身份與眾不同。

清頌停止后，四具活屍不再受到干擾，他們又恢復了猙獰，每人都舉起巨劍，兇狠的注視著被他們包圍起來的人。

「這些骯髒的傢伙！」雲贊沒有理會靈羲，而是率先一步向前，把手一招，那跟白色的手杖嘩楞作響回到了他手中。

此時，正有一具活屍舉起巨劍向雲贊躍起，準備劈下！雲贊雙眼陡然射出寒光，他嘴唇蠕動了幾下，猛的向前移動，寬大的腳掌蹬地，人瞬間化成一道光，這淡金色的光眨眼間穿過了活屍，落在另外一處。

而那具活屍瞬間被這道光點燃，金色光焰熊熊燃燒起來，發出耀眼的光，活屍立即在光焰中化為了灰燼，只有巨劍掉落在一邊。

「等等……」靈羲想出言阻止，但云贊的動作實在太快了，他接著又沖向另一具活屍，將他瞬間點燃。

其餘兩具活屍顯然覺得情況不妙，轉身朝密林深處躍走，但跟隨雲贊的四個修士動作更快，他們也化作光影掠過追擊，不一會兒功夫，密林不遠處爆出兩團同樣耀眼的光，很顯然，那兩具活屍也被焚化了。

「還有嗎？」雲贊眼神犀利的問。

「呃，應該還有兩個。」緊張的殺生魚脫口而出。

雲贊晃動手杖，發出聲響，他的四個手下也以手杖迴響呼應，然後就去搜尋其餘的兩具活屍。

「雲贊，他們是大劍士的遺骸……」靈羲張口說。

「不論他們曾是什麼，現在都是黑暗骯髒的東西，被聖光焚化是唯一的解決方式，靈羲大劍士。」雲贊言辭很客氣，但口吻很強硬。

「可是……」靈羲還想爭辯幾句。

「老師已經感應到了此地黑暗的異動，他特別派我們趕過來，面見孤雲大師。」雲贊說話倒是乾脆利落。

靈羲雖然已經是暉階大劍士，但很顯然雲贊的地位要比他更高。身為光明祭司的六大祭師之一，雲贊的身份相當於尊階甚至更高。

靈羲只得保持沉默，其實他本來也不善言辭與人爭辯。

「我們這次渡海而來，還有重要的事要和金石商議。」雲贊雖然客氣，但氣勢上扔給人一種壓迫感。

靈羲沉了沉氣：「什麼事？」

「老師當年的預言已經應驗，混亂的源頭已經出現，魔子降臨了！」雲贊毫無表情的說。

聽到「魔子」二字，杜明朗的心「咯噔」一下，臉色稍變。

靈羲倒比他鎮靜：「魔子？很抱歉，我並不了解光明祭司的預言是什麼。」

「你會知道的，靈羲大劍士。很快，六大王國會受到邀請，趕往林桑召開緊急會議，屆時老師會親自前往翡翠城。」雲贊回復。

「林桑？！」靈羲重複了一遍，有些覺得不可思議。

「怎麼？靈羲大劍士覺得林桑有什麼問題？」雲贊看著靈羲。

靈羲搖了搖頭：「不干我事。」

杜明朗見靈羲表情有些不自然，知道他有什麼話並沒有說出來。

祖瑪的聲音低低的傳來：「主人看到了吧？四大守護者里，這些光明島的傢伙最為難纏，你一定要小心。那所謂的聖光焚化術可以摧毀一切黑暗以及被他們認定為黑暗的存在。」

「摧毀一切？那不是比本原凈化更厲害？」杜明朗心底有點發冷。

「如果是本原凈化是一種懲戒，聖光焚化就可以說是刑罰了。」祖瑪回答。

「他們的實力既然如此強大，為什麼不去剿滅秘徒會那些黑暗的力量呢？」杜明朗不解。

「光明島的力量的確很強，但他們也有弱點。」

「什麼弱點？」杜明朗好奇。

「他們不能離開光明島太久，離開太久力量就會減弱，即便是光明大祭司也不能長久待在外面。」祖瑪回答。

「這是為什麼？」杜明朗大為不解。

「光明守護之力就是聖光，而聖光之源就在光明島上，一旦離開光明島，修士們的力量就開始減弱，儘管他們可以利用經咒的陣法保持聖光之力，但那也是有時限的，這就是所謂的平衡。」祖瑪狡黠的說。

「強大卻不能持久，果然有道理。」杜明朗想著不住點頭。

「這位朋友也是來自劍士學院嗎？」雲贊的目光忽然落在杜明朗身上。

他的目光很純澈明亮但同時給人一種透心涼的冰冷

雖然他面帶微笑，容貌俊俏，但杜明朗還是不敢直視他。

「他不是，他是來自檀璄宗的木良。」靈羲立即給他解圍。

「木良。」雲贊審視著杜明朗。

「你好，雲贊祭師。」杜明朗有些不安的笑了笑。

雲贊保持著微笑：「想不到劍士學院會帶著外宗的人來執行任務。」

「他們也不是外人，他們是我姑姑的近衛。」靈羲冷冷的說。

雲贊沉吟了片刻：「檀璄絳丹大劍士，我知道了。」

就在此時，只聽遠處傳來衣袂破風之聲，八個派出去的年輕近衛已經返回，沒等他們開口，卻見光影一閃，四個修士也回到了原地，他們提著兩柄巨劍。

那兩柄笨重的巨劍，在這些修士手裡居然也顯得很輕盈。

「都解決了？」雲贊問。

「解決了。」四個修士異口同聲回答。

「雲贊祭師。」靈羲忽然張口，「這些被複活的屍體都是我們大劍士城的先輩，雖然他們被黑暗咒術控制，但也絕非他們本意，如今你們連屍骸都不給他們留下，這樣做未免有些過分了。」

「靈羲大劍士。」雲贊還是帶著微笑，「儘管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但他們既然已經被邪惡的力量侵蝕，就不能在留在這個世界上。這是世界的秩序，我們每個人都應該明白。」

「可是我們守護者之間本來有約定，互不干涉各自的事務，這已經是我們金石的內務。」靈羲直言不諱，態度有些強硬。

雲贊依然滿面溫和：「這件事我會親自和孤雲大師解釋的。現在就請煩請靈羲大劍士引路吧。」

靈羲眉頭皺了皺，雖然不情願，但明顯也不想惹這幾個人。他一手拉住杜明朗，一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杜明朗此刻才明白，為什麼孤雲大師把自己支了出來，果然到金石來的人都不太好對付。想到這，他的心頭不由籠罩上了一層陰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