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逃離
三人跑到樓頂天台就立刻轉身鎖上了天台的大門,聽到後面沒有其他動靜應該是暫時安全了。於是何浪和紀舒坐在了地上大口喘著氣,只有鮮愚還一副遊刃有餘的樣子,他接過何浪手裡的箱子開始翻找著東西,從裡面拿出了一個造型老舊的提燈放在了地上。
歇了一會紀舒感覺好些了,也終於有時間開始問何浪一些問題。
「我這個夢做了多久?」
「43年了,是嗎?那我這個夢也做了太久太多次了,是該醒了。」他苦笑一聲抬起頭看著何浪,「那我怎樣才能醒?」
「通常來說,破解夢境或者幻覺需要意識到與現實的矛盾,並找到最大的異常點,在異常點附近尋找離開的出路。」說著何浪就走向了提燈,「不過我們有別的辦法,只要你知道這一切是假的就足夠了。」
最後何浪還不忘提醒一聲:「小心那些低語,如果你聽到一些聲音,不要忘記自己是誰。」
紀舒剛想提問,只見何浪擰動了燈上的旋鈕,提燈中瞬間綻放出如同烈日般的光芒,這絕對不是這種老古董提燈里應該發出的光亮,但這道光卻並不讓他感到刺眼和無法直視。而鮮愚也坐在了燈光的範圍中,他從腰間掛著的一個金屬盒子中取出了幾個小方塊攥在手裡,看那外型就像冰鎮用的不鏽鋼冰塊一樣,上面刻滿了意義不明的花紋,其在燈光的照射下彷彿活過來般在表面不斷遊走變化。
紀舒獃獃地盯著那團亮光,周身感覺浸潤在暖日的陽光中令人身心舒暢,彷彿在光芒的範圍內就是靈魂最溫馨的港灣。
「紀舒——」
一聲幽幽的呼喚從身後傳來,紀舒心中一驚,不自覺地就想要回頭去看。
「盯著燈光,不要看其他地方,更不要回頭!」
適時的一聲提醒讓紀舒趕緊回過神來止住了回頭的想法,他瞪著那盞燈再也不敢東張西望,又忍不住好奇地問發生了什麼事,但身邊的兩人卻並沒有回答。他們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團似火焰一般灼熱的光芒,就像正在祈禱的朝聖者。
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在那團光芒無法照射到的黑暗中,地面和城市開始破碎並化為無數的碎片不斷上升,最後擊碎平靜的夜空。無數道細長的黑影從裂縫之中伸出緩緩飛起靠近他們,卻在觸碰到光芒的瞬間發出一聲慘叫又縮了回去,就像遭到了烈火的灼燒。
他們周圍有無數條似有生命的觸鬚從地縫中伸出,圍繞著他們像蠕蟲一樣扭動著,但依舊被這片黑暗中的光芒給阻攔在外。
「這個夢境開始崩潰了,你的美夢變成了噩夢,繼續保持專註不要轉移視線。」
不止是地縫,包括那些普通市民,那些僵在原地彷彿靜止一樣的人,從他們的口鼻中也窸窸窣窣地爬出了那些蠕蟲,隨後身體如同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癱軟下去縮成一張皮囊。那些怪物幾乎無處不在,從黑暗角落中扭動著醜惡的身軀浮到空中。
它們抬起頭,開始依靠在空中的浮力逐漸扭動身子靠近三人,很快便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淹沒了所有街道,所過之處儘是被其覆蓋。
紀舒的餘光看見光罩外影影綽綽的黑線只覺膽戰心驚,對此完全無法理解。剛想問那兩人怎麼辦,眼角就看到了更加令自己毛骨悚然且無法理解的一幕:那個依舊緊盯著提燈的鮮愚,正在一件件脫掉自己的上衣,似乎是要做出一些不太雅觀的事,而在他的體表上還覆蓋著一些材質不明的金屬片,
就像皮膚一樣。
何浪解釋說:「放心,他沒有什麼奇怪的癖好,只是預防從你噩夢裡爬出來的那些怪物。」雖然語氣依舊帶著點輕鬆,但還是有一滴冷汗從他的額頭流了下來,顯然目前的情況有點超出了他的預料。蜿蜒蠕行的怪物越來越近,已經快抵達了他們所在樓頂的高度,而鮮愚也已經開始脫褲子了。
正在這時,從眾人周圍深邃無際的虛空中隱隱傳來一聲嘹亮的嘶吼,就像滿月下長嘯的孤狼。
聽到這吼聲時,鮮愚和何浪同時身體一震表情凝重,連脫到一半的動作都停了下來。何浪趕緊蹲下身打開燈罩上方的蓋子,隨後掏出一把匕首在手指上劃出一道傷口並將鮮血滴在了提燈的中心。-
霎時間,提燈中的光芒迅速攀升變得刺眼且鮮紅,如果把剛剛的白光比作溫暖的朝陽,那此刻的紅光就是在鮮血中翻湧的狂躁熾火,想要將周圍的一切燒盡。
紅光迅速膨脹並覆蓋了比之前更大的範圍,被觸及到的觸手在瞬間就化成了齏粉。很快四周的一切就變成了漣漪中不斷起伏的倒影,所有的東西都開始融化,蠕蟲、路人、大樓、天空,頃刻間他們便置身無邊的黑暗,除了他們和包裹他們的紅色光芒。
但紀舒始終感覺到自己的身後有道視線正死死地盯著自己,那種被嗜血的野獸所窺視的感覺。細微卻又清晰的腳步聲透過紅色的光幕傳入了他的耳中,他微微抬頭看向何浪和鮮愚,發現那兩人正擠眉弄眼地對著自己做噤聲的手勢。
那東西繞著光幕來回踱步發出低吼聲,不斷尋找著可以闖入的機會,卻又忌憚這團紅光而不敢踏入。
不知過了多久,紀舒緊繃的神經意識到自己的身體正在緩緩下沉,但無法做出任何動作,就像思維已經脫離身體飛到了無垠的虛空中。可那東西卻不甘心讓獵物就這麼逃跑,徑直朝著他們追趕了過來。而紀舒的耳邊也逐漸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似是沙啞的耳語、似是毒蛇在吐信、更似噩夢中才會出現的,那來自深淵中靡靡之音。
很快,低語聲開始變得高亢起來,他陡然加速開始猛烈下墜,彷彿墜入了宇宙的黑暗角落,只有周圍不時閃過星辰一樣的微光。他的意識漸漸渙散,自身所有的記憶和認知在這浩瀚的蒼穹中化為了滄海一粟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