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話
十月二十一日十三點三十七
「喂，願，明日的書展，要一起去嗎？」
「當然好啊，那麼蘇笙，明日見。」
蘇笙掛斷了電話，雖然對不起她們三人，但是自己明日卻無法出現在那場書展，之後只能想個借口解釋為什麼放她們鴿子，自己必須要安全的將信送走之後，這場偶然才得以結束。
十月二十一日十三點四十二
「信……」
解釋，換裝，上火車。
一切都是和預期中經歷的完全相同。
蘇笙看著窗外不斷向著後方遠去的風景，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只要自己快時間一步，那麼所有的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蘇笙，你還好嗎？」
信的聲音將蘇笙從思考中驚醒，連忙微笑著向她點了點頭，絕對不能將自己的這份焦慮同樣也傳達給她。
「可是感覺你，好疲憊。」
「啊，沒什麼，只是昨晚沒有睡好而已。」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感覺你的精神好疲憊，那不是一種可以通過休息來緩解的疲憊。」
蘇笙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這句話語，保持了沉默。他可以非常準確的感覺到，自己並沒有把身體的疲勞一同順著時間帶過來，但……
「蘇笙？你怎麼在這裡，還有這位是？」
「黎雲？你怎麼會在這裡？」
蘇笙看著扶在座椅旁邊的黎雲。
「啊，我本來打算想著給你打電話約明日一起去拿一下衣服，但你的電話卻是佔線，所以我就想著自己來了。」
黎雲笑著，可那份笑容換來的只有蘇笙無盡的恐懼。
不對，不對，那日黎雲這個時候還沒有給自己打電話才對，這說不通，這絕對說不通。
時間的聲音，浮現在耳畔。
如夢魘一般的迴響徹底奪走了蘇笙的理智，他下意識的起身，可那終究還是晚了一步，鮮紅溫熱的液體飛灑到自己的臉頰之上，那溫和的笑容就如此被定格在了那一刻。
黎雲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向著前方傾倒，他心臟處的血洞歷歷在目。
車廂中發出恐懼的尖叫，而當蘇笙看向槍響的位置時，那道人影不合時宜的站在那裡。
是那個奪走信性命的惡魔。
「不對，這不對吧，不應該是這樣的啊……」
上次明明平安的抵達了姨母的木屋，為什麼這一次，黎雲出現在這裡，還有他……
蘇笙雙腳癱軟無力的坐回座椅，身邊的信牢牢的抓住自己的手掌，除去自己，她無人可以依靠。
對，是時間，時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所以才導致這一切的發生，對，一定是這樣的……
他腦海中的聲音在顫抖，有些什麼本就無比脆弱的事物在此刻浮現了裂痕。
蘇笙拿出了口袋中的懷錶，輕輕按下。
「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十二秒，時針開始逆轉。
十月二十一日十二點五十三
「我們尊崇了你的理念……」
蘇笙什麼都沒有說，拿著時間機器推門而出。
「那傢伙，怎麼跟行屍走肉似的。」
竹楓有些無奈的看著蘇笙離開，不知為何，總感覺這樣的場景，自己曾經見過。
十月二十一日十三點十五
通知黎雲不需要搭乘那趟火車。
邀請蘇琴與紗還有願參加書展。
拜託莫倫比教授搞到火車票。
站在列車窗邊的蘇笙撥通了貞德的電話。
「喂，貞德，你認識伊麗莎白夫婦嗎？」
電話那頭沒有立刻回應。
「喂，貞德？」
「蘇笙，我覺得我們需要好好談談。」
「有什麼事情嗎？」
蘇笙儘可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拜託，拜託不要再向著自己不期望的方向發展了。
「光是從聲音就能聽出來，你的狀況太糟糕了，你現在在哪裡，我去找你。」
「抱歉，我現在……」
蘇笙看向列車外的藍天白雲，遠端無數的高樓大廈佇立在那之下，彷彿只是伸手就可以觸碰到鳥兒翱翔的翅翼。
也就是在那裡，火紅色的雲層遮蔽了清澈的天空，那恐怖的氣浪被阻攔在列車的窗戶之外，飛濺的殘骸與碎屑如白日的流星向著下方墜落。
時鐘的聲音，開始響起。
那裡是……
「貞德！貞德！」
電話那頭無人回應，但是自己不會聽錯的，爆炸的聲音，在貞德工作的地方。
土崩瓦解，不止是那些價值千億的產業，還有蘇笙的內心。
他已經感到了麻木，彷彿不管什麼事情發生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畢竟當時間機器存在之後，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是偶然。
蘇笙拿出了懷錶，按下了按鈕。
這一次的十二秒，他沒有逼迫自己去記住什麼必須要記住的事物，這些已經刻印在了自己的靈魂之中，就算自己想要忘卻，也無法做到。
十二秒，轉瞬即逝。
「死亡，就像水消失在水中。」
十月二十一日十二點五十三
「我們尊崇了你的理念……」
這一次，又是誰呢……
「喂，貞德，現在立刻離開你的公司，不是，我的意思是，要去喝個下午茶嗎？」
蘇笙拿著時間機器離開了，讓竹楓完全傻在原地，這傢伙是打算拿時間機器約會嗎？
蘇笙已經刻意控制自己的聲音，-可卻是依然沒有騙過她，但無論如何，只要讓她現在從那裡離開……
當蘇笙走出實驗室的時候，看著那老舊的圖書館如鬆散的積木坍塌時。
時鐘的聲音……
願此時此刻應該在那裡吧，那麼這一次，是她嗎。
蘇笙看了一眼時間，自己還有時間，只要再來一次。讓她立刻從圖書館里出來就來得及，只要她出來，自己就距離成功更近了一步。只要把每一個人都規劃到一個安全的時間，只要這樣，只要這樣……
蘇笙再一次按下了懷錶，這一次距離他上一次按下，只過了五分鐘。
十二秒。
十月二十一日十二點五十三
「我們尊崇了你的理念……」
我救下了將會被掩埋在圖書館之中的願。
我救下了將會在意外爆炸中死亡的貞德。
我救下了將會死在槍口之下的願。
我救下了將會化為灰燼的蘇琴與紗。
我救下了將會成為一具冰涼屍體的信。
十月二十一日十五點五十九
蘇笙看著與姨母學習縫紉的信，表情卻是沒有得到任何的緩和，那份笑容彷彿是詛咒，被死死釘在他的臉頰之上，讓他無法扯下。
「人定勝天，哈哈哈……」
蘇笙無力的笑著，可是笑聲卻是逐漸被啜泣的聲音掩埋，他不知道這樣的未來還要重複多久，他有太多可以失去的事物，也有太多不想失去的事物。
「死亡是一面鏡子，反射出生命在它面前做的各種徒勞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