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坐在她對面的是眼鏡男與穿著長袍,一身書卷氣的男子。
只見長袍男將腳挪得離跪地男子遠遠的,信封抵著鼻尖笑道:「管這種人作甚?沒聽見他說的是給我而不是我們嗎?」
老者扯開女子的手,臉上依舊掛著僵硬的微笑,對著眾人道:【最終獲勝者的金額將會同步到外面的世界中。】
話音剛落,猶豫的人們紛紛收起了信封,書卷氣的男子率先離開了座位,緊接著是戴眼鏡的學生,再之後是刀疤女。
那對情侶就這麼跪在了樓梯口向每一個上樓的人磕頭,祈求。
雲絨攀著年十五的胳膊,躲到了他的身後,「哥哥,我怕。」
「我們也走吧。」紅秀剛才的得意神情被眼前一幕扯得稀碎,她柳眉緊鎖,緊挨著初一。
無論給誰,給多少都無法改變其中一人必死的命運。
將雲絨與紅秀送進門,初一才掏出兜里的鑰匙,年十五腦海中一閃而過早上的廊道,宛若在虛無縹緲的煙霧中抓住了一根繩子。
樓下的哭嚎聲被隔絕在了房門外,年十五興奮地在屋內踱步,「早上一直覺得廊道十分奇怪,現在終於知道哪裡奇怪了!是鑰匙,早上有兩間房門上還插著鑰匙!」
「那又怎麼樣?說不定是沒人住呢。」初一撲到了床上,不以為然地回道:「指不定他們害怕,全擠一間去了。」
「你的話也不無道理,但事出必有因,我總覺得沒這麼簡單。」雖然他現在還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直板板地躺在床上,腰因為蹲蹲起起造成了肌肉酸痛不允許他亂動,「胸牌的編碼是有規律的嗎?」
「誰知道呢,興許是按進遊戲的時間吧。」初一側過身,支棱著腦袋看著年十五,勾起唇角,「怎麼突然問起了這個?」
「沒什麼。」年十五閉上了眼,腦海中盤旋著幾串毫無規矩可循的數字:00276、00053、00261、00044,如果按照進入遊戲的時間算,初一00053參加過三場,那麼00044的雲絨會是怎麼回事呢?
他掐了掐眉間的小山,片刻后才道:「你今天做什麼工作去了?」
「去髮廊里接活去了,賺了好多......」
「髮廊?」掛著白紗閃爍著五彩燈光的門面躍然於眼前,他驚詫地睜開眼,轉過頭只見初一已經一臉疲態地閉上了雙眼,唇噏張。
他湊近只聽見初一呢喃著:「老嫗您怎麼亂摸呢,這,這可是另外的價格......」
他抿著唇躺回原位,依舊側過身子面朝著牆。本該是等待審判,緊張得睡不著覺的夜晚,因為意外,答案已被赤裸裸擺在了眼前。
房間內一片寂靜,呼吸聲清晰可聞。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中,一道黑影從床上坐了起來,「十五哥,我給你講講我的工作內容吧?」初一伏在年十五耳邊問道。
面朝牆壁的青年沒有任何反應,呼吸綿長安穩。
初一躡手躡腳下了床,開門來到了走廊。廊道里一片漆黑,一樓大廳的光攀伏到了樓梯口,卻是再進不得半分。
一抹白色的身影趴在圍欄處,頭也不回地說道:「離遠點,你身上的味道臭死了。」她默默朝一旁挪了挪,繼續墊著腳往下瞧,「現在幾點了?」
「23:50。」初一也不惱,燦爛的微笑就像是焊在了臉上一般。他信步走到雲絨身旁,學著她的模樣朝樓下看去。
樓梯口處左右各坐著一個人,
抽泣聲徘徊在空曠的大廳中。
一張紙從二樓飄落,宛若紛飛的蝴蝶衝破了黑夜的束縛,翻騰著被光染成了嫣紅。準確無誤的落到了其中一人頭頂上。
「哎呀,我手滑了。」雲絨雙手托著腮幫子,大大的眼睛里寫滿了無辜,扯開的嘴露出兩顆尖銳的虎牙,「好戲馬上就要開始了,不知道哥哥會不會喜歡。」
凄厲的尖叫聲如同一把刀,刺破年十五的夢境直逼其心臟。他彷徨地翻起身來,一旁的初一呈大字型正睡得深沉。
「錢!是我的錢!落在我這的!」
「是我先看到的!你說過為了我願意放棄一切的!現在不過是100塊錢,你要跟我爭嗎?」
爭吵在寂靜的夜被無限放大,細微的聲響都聽得一清二楚,彷彿一切就在眼前。
聲音忽然飄遠了,片刻后,茶几的撞擊聲、玻璃碎裂聲響起了,夾雜著女子的哀嚎和質問。
年十五走到了門前,搭在門把上的手沒來得及按下,只聽見紛踏的腳步聲由遠至近而來,緊接著是鍋碗瓢盆落地的聲音,哐哐鐺鐺的響聲壓不住男女雙方尖銳的言語。
「騙子!吳景天你就是個騙子!」
「吳倩,你行行好,別跟我掙了!我爸媽就我一個兒子!回去,回去我肯定給你燒名牌包跟別墅!」
「就你有家人嗎?難道我沒有爸媽嗎?」
「你爸媽又不喜歡你,他們喜歡的是你弟!等我出去肯定,肯定會幫他照顧你爸媽的!」
「錚!」
年十五指尖一顫,他彷彿看見了菜刀劃過大理石,刀刃閃爍的寒光刺痛了他的眼眸,看不清究竟是誰舉起了刀。
很快,一切聲響都淹沒在了「嘀-嘀-嘀」倒計時的響聲當中。
「去死吧!去死......」
「鐺—」沉悶空靈的鐘聲敲響了,緊接著是機械冰冷的宣讀:總金額:¥5802,人數10人。
安靜了,全世界都安靜了,機械的宣讀將所有聲響送入了沉睡。
握在門把上的手徒然鬆開了,心臟劇烈跳動的聲音異常宏亮,空氣中瀰漫的木香摻雜進了腥甜的氣味。年十五渾身寒毛乍起,倉皇地逃回床上,打顫的腿讓他幾欲跌倒。
蜷縮在被窩中的他聽見了來至初一的砸巴嘴的聲響,門外的一切彷彿只是他的幻覺,唯有那一絲絲異樣的氣息不肯停歇地爭先恐後地從門縫擠入。